“这……这……”
倪大没想到自小所敬仰的高伯还是死了,只是却有个好儿子,如今做得这般的大事,便连那不可一世的张贵都扳倒了,再想想自己,这些年蹉跎岁月,真是无颜愧对死去的老父,于是他连忙狠声道,“董头放心,倪大日后自当为高爷效死命,如有违背,便是猪狗不如!”
“行了,你且起来,今晚过后,你和你那三名同伴留在堡寨,只说血洗百户府的是黑沙马贼和蒙古鞑子,你那三名同伴若是可靠,也不妨将消息透露些给他们,但是不能出岔子。”
董步芳喊起跪下发誓的倪大吩咐道,血洗百户府只是小事,让高爷完全从此事中摘出去才是头等重要,这倪大看着够机灵,想来应能办好这差事。
“董爷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倪大拍胸脯打了包票,他那三个同伴,都是拖家带口的,说起张贵这个百户,最近可是把堡寨里的人家祸害惨了,私下里哪个不是咬牙切齿的,如今张贵死了,百户府也没了,有高进这等奢遮人物能投靠,傻子都不会去给张家做忠臣孝子。
这时河口堡里,听着百户府穿了的哀嚎声和喊杀声,堡寨里的人家大都暗自痛快,只有少数几家和百户府攀亲带故地吓得战战兢兢,生怕那些贼人会找上门来。
大半个时辰过去,董步芳到了百户府的内宅时,这百户府上下都被马军领着家丁们杀了个鸡犬不留,到处都能看见死人,董步芳是老军卒,在高丽时尸山血海也见过,自然没什么不适,只是暗道这马军好大杀性,家丁们多用长矛,这些被刀砍死的分明是马军亲自动的手。
不多时,董步芳便看到了马军,还有一大箱碎银,里面各种成色的银钱都有,显然是缴纳秋粮赋税后这段时间搜刮来的。
“这老狗倒有些手段,说得张家婆娘拿出银子来重赏。”见到董步芳,马军指着地上一具老者尸首说道,原来那张氏起初死活都不愿拿出真金白银来重赏府中下人,直到董步芳他们这伙贼人杀上门来,才被大管事说动,慌慌张张地拿了银钱出来,却没想到倪大直接献门投贼,他们想要来个“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也没有机会。
“倒是便宜了咱们。”看着那箱银子,董步芳笑了起来,接着皱起眉头,他忽然想到这百户府浮财不少,“你就没留他活口,逼问张贵那厮的藏银所在。”
“这老狗对张贵倒是忠心,我杀进来时,他自提了刀和我拼命,收不住手。”
听马军这般说,董步芳也不好怪他,只能道,“那便让大家伙四处搜寻,找到张家藏银的地方。”
随着董步芳一声令下,家丁们在百户府里四处翻箱倒地,搜刮地皮,他自己则是和马军在内宅的书房和卧室里寻找。
“找到了。”
拿着刀柄在书房地上一块砖一块砖敲着的董步芳脸上忽然露出喜色,说话间自拔了刀,刀尖插进砖石缝隙,撬了开来。
马军循声看来,只见董步芳搬开那铺地的青砖,露出了三尺见方的浅坑,里面放着口小箱子,董步芳砸开上面的锁钥,翻开来后一阵金光耀目,这里面装的全是金锭,董步芳提出来掂了掂分量,估计得有三十四斤重,折合银钱的话,怎么也有个一千七八百两。
骤然看到那么多黄金,董步芳也不由心神摇荡,只是他忽然觉得身后芒刺在背,不由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马军按着刀柄正冷眼看着他。
“这些都是高爷的!”
马军冷冰冰地说道,他这段时日虽然和董步芳有些交情,可此时董步芳若对这些黄金起贪念,那就休怪他下手无情了。
“姓马的,你也忒小瞧俺老董了,这点黄金算什么,俺跟着高爷才是大富贵,这些黄金你自看着。”
董步芳看着马军好似防贼的目光,不由大怒道,把那箱金子合上后,怒气冲冲地出了书房。
见董步芳负气而走,马军脸色微动,犹豫了下,才朝董步芳喊道,“等到了高爷那,我给你赔罪!”
“老子不稀罕。”
董步芳听到马军的话,头也不回地大声骂道,自去了百户府前招呼家丁们,把整个百户府搬空,反正留下来也是便宜堡寨里那些人家,倒不如全都带走,好让高爷做个人情。
大半夜时间,家丁们只是在搬运物件还有百户府里的存粮,直到黎明前,才装了足足十多辆大车,大摇大摆地从堡寨正门里出发离开。
这时有早起的人家开门望风,看到马贼们赶着大车离开,方才有胆子出门,几家大胆的更是直奔百户府,隔了老远,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催人欲吐。
只不过眼下这个当口敢到百户府的,也不是什么良善人家,胆小之徒,都是想着来捡便宜的。几人互相看了眼,都心照不宣的干笑起来,往百户府洞开的大门里进去了。
只是叫几人失望的,百户府里简直就像是被蝗虫过境的农田一般,什么东西都没剩下,能看到的只是遍地死尸。
“这些杀千刀的马贼,抢得还真是干净。”
“什么都没留下啊!”
就在几人痛骂哀嚎的时候,那前厅大院里堆着的尸首堆里,猛地伸出一条手臂,吓得那几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说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