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车轱辘压在灰扑扑的水泥路面上,隔了数月后再次赶到河口堡的范秀安从车上下来时,兀自不相信地在地上踩了好几脚,才明白范勇向他禀报的没有夸大,他那位高老弟又捣鼓出了好玩意。
这些日子,范秀安可谓是春风得意,陕西产煤多在神木府谷二县,不过有煤的地方却多是地方豪强把持,这些豪强动辄童仆家丁数千,多是官府也不愿去招惹的大虫,先前为着蜂窝煤的生意,范秀安游说了不少豪强,可也有不少人或观望,或待价而沽。
更何况这世上从来不缺精明人,那煤炉如今在大半个陕西都铺开,用的人家越来越多,那蜂窝煤的销量也是水涨船高,供不应求。
西安府里,秦王府的管事便径直找上了范秀安,表示要参股,当然所谓的参股是假,要吞了那蜂窝煤的生意才是真。
范秀安原本还焦头烂额想着要如何应付秦王府的强取豪夺,可谁能想到秦王府忽然被传出勾结边将和白莲教匪图谋造反的流言,于是这事情便不了了之,那秦王府反倒是成了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范秀安离开西安府的时候,还真见到了锦衣卫围了秦王府。
离开西安府,回到骆驼城,范秀安才从自家商号那里晓得原来又发生了许多大事,杜弘域这位大公子“白衣入城,阎罗牵马。谈笑间一夜定乱。”的故事广为流传,整个神木卫上下都被洗了遍,于是原本那些还端着架子的豪强纷纷上门求见,表示愿意唯范记商号马首是瞻,有钱大家一起赚。
如今这蜂窝煤的生意,范秀安才算做了起来,这也是范秀安姗姗来迟的原因,因为他先前忙着和那些上门的豪强谈生意。
“这叫什么?”
“水泥路。”
范勇在边上答道,他先前已经往河口堡送了两回粮食物资,那时候就被这平整光滑的路面给吓到了,他也算是跟着老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可就是从未见过这种硬化路面,就是南方富裕,也顶多是三合土的路面罢了,哪里会奢侈到河口堡这里用三合土做路基,上面再铺那水泥做路面。
“好东西啊!”
范秀安不由感叹起来,这么一条平整宽阔笔直的大路,能节省多少运力时间,要是这所有的官道都能用上这水泥……
“老爷,听高爷说,这玩意可不便宜。”
听到范勇的话,范秀安也不意外,在他想来那水泥就该是极为金贵的事物。
“给我仔细说说,最近高老弟在做些什么?”
范秀安重新跳上了大车,这水泥路极为平整,坐在车上面都不觉得有多颠簸,比起那些大城里的石板路都舒服,就是不知道耐不耐用。
“是,老爷。”
范勇连忙眉飞色舞地说了起来,虽说这河口堡是世人眼中的边壤偏僻之地,可范勇来过几回后,却觉得这里比起南方那些富裕的水乡大镇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过之。
前行了没多久,范秀安便看到了范勇口中的千顷良田,只见那原本浑浊的窟野河变得清澈许多,水流也极平缓,两岸放眼望去皆是一片碧绿,于是范秀安这位绥德商帮的大掌柜又忍不住从车上跳下来,到了道旁的土丘上登高远眺。
范秀安目光所及,那两岸的绿意竟是一眼望不到头,而且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遍布的沟渠以及那不下十多处的碧蓝色湖泊。
这看着直叫范秀安瞧得入了迷,这良田千顷,阡陌连天的景色他不是没瞧见过,可是这河口堡却是在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便有了这等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过了良久,范秀安才重新上了车,又听范勇讲起那回龙湾的大坝、河口堡的养猪场,还有那十多处人工湖渔场,可谓是听得津津有味。
“老爷,那河口堡的养猪场里讲究极多,我听说杀猪的时候那猪血会拿盐凝了晒成粉末,和捉蚯蚓晒干后磨成的粉末还有那河鱼的内脏鱼骨粉拿去喂猪,所以那河口堡的生猪半年就能出栏,那猪肉肥硕香嫩,吃上去甚是口滑。”
想到河口堡的红烧肉,范勇脸上满是怀念的销魂滋味,他觉得河口堡的猪肉比起其他地方的猪肉好吃许多,那价钱就是翻个一番,卖去县城府城那种大地方,也有的是大户抢着买。
范秀安听了也不以为意,这猪肉再好吃能有多好吃,他在扬州时可是吃过名厨整治的东坡肉,不过这养猪的法子倒是能学一学,边地的猪肉价格远贵于牛羊肉,要是能大量存栏喂养,半年多就能杀猪取肉卖,也是门能做的生意。
只是范秀安虽有兴趣,可是并不大,那蜂窝煤的生意做大了,每年就是几十万两银子的进项,虽说要分润到总兵府等参股各家手上,可他范记商号从中能获利也不下十万两,而且这是长远的好处。
进了河口堡的地界,沿着那水泥大道走了一阵,范秀安终于瞧见了范勇口中那座神乎其神的回龙湾大坝,那坝体通体都用水泥浇筑,那种灰白的水泥灰颜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那坝体更加庞大干净。
看着自闸门孔洞处淌下的潺潺水流,范秀安才终于明白先前那窟野河的河流为何如此平缓,这时候范勇自在边上说起这大坝的神异来,包括当日大坝筑成时发生的种种事情,仿佛是他亲身经历一般。
“老爷来得不巧,若是赶上这阎罗坝放水的时候,那水龙崩腾咆哮,最后却复归于平静才叫好看。”
如今这回龙湾大坝,在河口堡治下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