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成则是亲自出面安抚起治下的百姓,哪怕他这个百户平时混账得很,可经过徐通纵兵行凶的荼毒,那下马坞的百姓倒是还愿意听从马大成的命令。
“百姓所求何其简单,便是当牛做马,也不过求个活着而已。”
百户府前,高进看着马大成安抚治下百姓时,那些平时被剥削得极狠的百姓居然满脸感激,忍不住悠然叹道,这大明朝的百姓当真是逆来顺受惯了的良民,不把他们逼到彻底活不下去的地步,他们都能忍耐下来,哪怕活得且不如那牛马。
“高爷,我听程教头说,河口堡百姓人人富足,不类我等治下……”
已然发誓要为高进效命的呼延平听到高进的叹息,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当日丰子沟百户,他虽然降了,但还想做个守节的,那程教头倒是好耐性,和他说了河口堡不少事,他都是将信将疑。
“也说不上富足,只是尽我所能,叫我河口堡的百姓活得像个人样罢了。”
高进看向呼延平说道,眼下神木堡里是何情形,他还不清楚,刘循就算拿下神木堡,尽起神木堡府库,怕是也难以养活那数千难民太久,他只希望神木县里到时能先拨些粮食救急。
“活得像个人样!”
呼延平哑然失笑,高爷这句话听上去简单,可是做起来何其之难,便是他过去在红寺儿,人人都道他是个面恶心善的,可治下百姓还不是活得不如牛马,牛马劳作,尚能得闲暇休息,能吃个囫囵饱,可这百姓却是终日劳作不得饱食,甚至衣不蔽体也有的是。
牛马是财物,尚有主人家爱惜,穷困百姓饿死道边,却无人问津!这便是世道啊!
入夜前,王斗和杨大眼领了两百多的逃跑官兵回来了,这些被徐通拿来凑数的神木堡官兵,都是些老实的庄稼汉居多,这辈子都没怎么离开过自家村寨,这回跑来下马坞都算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白天他们逃跑后,没敢往摩天岭的野林子里钻,只是三五成群,或是十几个人寻了僻静处待着,等傍晚以后他们看不清东西,就更加不敢乱跑。
也亏得高进让王斗杨大眼带上了那些投降官兵里有些威信的老人,在他们喊话下,那些又饥又饿的逃跑官兵才跑出来投降,然后就像是滚雪球一样,没两个时辰,王斗杨大眼他们就把人都给带回来,虽说肯定还有些零星漏网的,可两人也不愿耽搁功夫继续寻找。
点燃的火把,把关押俘虏的白场照得亮堂一片,挤了差不多六百多官兵俘虏,从那土台上望下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对于这些被徐通拿来凑数当做炮灰使的神木堡官兵们来说,他们现在还是头脑懵乎乎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从神木堡出发前,徐通这位千户大人和他们说是河口堡的百户勾结白莲教匪作乱,他们沿途所见,也都印证了千户大人所说的话,高阎罗凶残无比,荼毒百姓,叫他们都是心中恐惧。
白日一战,大家伙都是见到那些平时神气活现的营兵是如何被这位高阎罗的大兵打得溃不成军,最后没几个活下来的,徐通这位千户大人最后也想是条被打断脊梁骨的老狗被这位高阎罗生擒活捉了回来。
只是当他们被俘虏后,却又听高阎罗的兵马说是徐通这位千户大人勾结白莲教匪,图谋造法,对这些大半辈子都只是和黄土地打交道的庄稼汉来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该信谁的话,徐通这个千户大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那高阎罗也确实凶残得很,大几百的营兵可是说杀就杀了。
看着底下人头攒动,面露不安的官兵俘虏,高进知道自己说的话,这些俘虏未必会相信,所以他索性让马大成这个下马坞的百户和那些受害的百姓亲自和这些官兵俘虏说明情况。
果不其然,当马大成说出自己的身份,却是将早就商量好的说辞道出,说什么徐通早就暗地勾结白莲教匪,私下召集他们这些百户,想要裹挟着他们造反,却不料事情败露,所以徐通才丧心病狂地召集神木堡兵马,又派人冒充高进兵马屠村,欲行污蔑之事。
若说马大成的话还只是叫那些官兵俘虏半信半疑,当下马坞那些遭难的村民证明高进的清白时,他们都信了,实在是大家都是种田的泥腿子,是不是在说谎,一看就知道了,这时候这些官兵俘虏才知道徐通这位千户大人已然成了铁板钉钉的叛逆。
“你等都是被徐逆诓骗,算不得徐逆的党羽,但是朝廷怪罪下来,却也不会分什么胁从不究的。”
高进并非在吓唬那些官兵俘虏,而是在勾结白莲教匪图谋造反这种事情上,朝廷也好,锦衣卫也罢,都是向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所以高进要救下这些官军俘虏,便得给他们个戴罪立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