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9年,春天,h国。
帕斯卡尔和友人站在一间观测室外,透过密封紧闭的玻璃窗,看向室内两个忙碌的年轻研究员。
这个房间的装饰风格便是拒绝装饰——白色的墙壁,灰色的地砖,黑色的通风管道直接裸露在屋顶,墙壁上整齐排列、有序交错的各色线路便成了这间小屋子里唯一具有装饰性的线条。
除去那些半嵌在墙壁里、大剌剌亮出金属色的仪器,这间观测室的角落还有一个子弹式样的疗养仓,闪烁的呼吸灯与仓体显示器跳动的数值都表明:
这里面正躺着一个活人。
两位工作人员并没有围着这个疗养仓忙碌,而是在小心地调试一个与之相连的粗短立杆。立杆的顶端是一个玻璃球,立杆的底部则是一个金属盒子。
“他们要接入视觉神经了。”沃尔顿博士仔细盯着那两个人的动作,对身边的好友说道。
“那孩子失明了那么久,直接接受强光是不是不太好?”
帕斯卡尔没有在这间观测室找到窗帘,那两个年轻的研究员看起来也没有调低室内光线的意图,更没有携带任何可以用来遮光的物品。
“人类对强光的畏惧来源于视细胞的脆弱,她又不是真的用眼睛在看。”
沃尔顿博士微顿,随口答道,语气里满是不理解,不理解这位顶级神经学家为什么会提出这么可笑的问题。
“你还是干脆调到我们项目组吧,阿尔伯特那几个忙着打游戏的年轻人只会浪费你的生命。”沃尔顿抱怨。
沃尔顿博士对阿尔伯特等人花费了大量时间和资源创造的虚拟世界的评价只有一个:无用。
帕斯卡尔笑笑,没再多说,只是看着那一根立杆皱起了眉,目光落在那个疗养仓上,微微叹气。
那个玻璃球,就是一个人的眼睛;那个金属盒子,就是她的嘴巴和耳朵。
在沃尔顿博士这个极端追求功能和实用性的人手里,灵动美丽的双眸变成了一颗玻璃球,少女精致的耳朵和小巧的嘴巴也成了一个丑陋的铁盒子。
“沃尔顿,你真的需要培养一下审美了。”帕斯卡尔不由劝道。
“浪费时间,”沃尔顿博士指指那个玻璃球,“你别看那个摄像头小小的不起眼,它的功能可是很齐全的。”
“功能?”帕斯卡尔不解,“什么功能?”
“无限制的视角角度和焦距,既是显微镜也是望远镜,红外扫描、射线扫描、超声波扫描和磁场测定,那小姑娘可是拥有了超人的眼睛。”
沃尔顿得意洋洋地介绍,说完又颇为遗憾:
“可惜针对多线程运算的神经系统调整还无法进行,这些功能暂时只算是个玩具,要先看看她的适应能力再考虑其他问题。”
帕斯卡尔正想开口,就见观测室里的两人突然击掌拥抱了一下,齐齐把目光落在了那个玻璃球上。
虽然无法透过隔音玻璃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只看他们的笑容,帕斯卡尔也知道,视觉神经接入已经完成了。
那颗玻璃球轻微地转动了一下,两个年轻人说了些什么,玻璃球便向左转了一百八十度,玻璃球里的红色光点正对帕斯卡尔两人,几秒后便消失在了他们视线的上方。
“看起来她对这种全新的视觉适应得很好。”沃尔顿十分满意。
因生理构造的限制,人类的眼球转动幅度十分有限,而在这种生理惯性的影响下,第一次接入机械眼的人总是把握不好这种自由,也需要花些时间来适应、练习例如主动让自己的眼球转到后方或者上方的某个特定位置上这种反人类的操作。
就算这样——
沃尔顿看着那个方向混乱越转越快的玻璃球,看着那个不管怎么转都能把视线中心——红色光点——精准静止在他们二人面前一瞬的玻璃球,把那些糟糕的后遗症报告抛到了脑后。
这确实是个好材料。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为她升级拓展更多更强大的功能了。
帕斯卡尔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好像从那个胡闹的玻璃球上看到了一个调皮活泼的小姑娘,正兴奋地摆弄自己的新玩具。
观测室里两个年轻人却被这景象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查看各种数据,引来玻璃球一番慢吞吞的视线折返,一会儿看看这个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人,最后盯着地面,似是不敢再乱动。
帕斯卡尔和沃尔顿踏入观测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副小孩子认错般的画面——当然,这只存在于帕斯卡尔完成脑内细节补充这个步骤之后。
“你们两个傻了吗?怎么不把收音器和话筒打开?”沃尔顿没好气地道。
“我们是怕她刚恢复视觉不适应,再同时接入太多设备的话会让神经系统超载。”年轻人连忙解释。
一个人的神经系统承受能力也是有极限的,视觉信息本就比其他感官信息要复杂庞大得多,更别提导师还附加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功能,这不刚才都失控了?
“你们看她像是不适应的样子吗?”沃尔顿指指布满监测显示屏的绿色数值,随手按下了两个按钮。
既然数值显示一切正常,那就说明确实一切正常,何必想那么多。
帕斯卡尔来不及阻止,转身,看着那个玻璃球里的光点,和蔼笑道:“孩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这只是个习惯性的问候,帕斯卡尔并没有期望立刻得到回答。他这短短的一句话需要先被设备接受,转换成电化学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