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榭之内,听着三人的脚步声远离之后,沈敏这才开口说道:“敏以为,当前最大的急务,不在于清除什么秦黄州的党羽,而在于拨乱反正。
秦氏独相一十五年,这天下早就布满了其人的门生故吏,若是以被秦氏提拔过就认为是秦氏的私人,我看这天下的官员起码有一大半是要被免职的,那么这些官员为了自保,反而不得不投向主和派去了。
故,我们当以废止秦氏独相时的各项恶政,来分辨到底哪些才是秦氏的坚定支持者,把这部分人坚决清出朝堂。对那些愿意弃暗投明的官员,则应该网开一面,从而先掌握住执政的权力,再去谋求国家政策的改变。”
沈敏这话倒是满合陈康伯的心思的,他同那些早期的主战派官员不同,因为当初在太学时和秦氏的同窗之情,使得他并没有受到秦氏上台后的残酷打压,不过是把他给赶到外地去当地方官而已。因此他对于秦氏只有政见上的不同,却并没有什么私人的仇恨。
在政治上他支持对秦氏进行清算,但是他却不赞成扩大对于秦党的打击面,算是主战派中少有的温和人士。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使得他在主战派官员中的声望远不及其他主张要求把所有秦党都清理出朝堂的强硬派官员。
不过合心意归合心意,若是无法做到的话,终归是一句空话。陈康伯想着便摇头叹息道:“老夫倒也是如此想的,但是其他人现在恐怕都被仇恨蒙蔽住了,只想着要对秦党除之而后快,哪里还听得进这等老成之论。
而他们表现的越是激进,官家就越不敢放权给他们,唯恐到时朝中出现昔日新旧党争的局面,则他这个太平天子也就无法坐下去了。老夫想要插手你手中的报社产业,正是想要借助报纸的方式,稍稍劝说大家冷静下来,不要过于冲动而被主和派们给利用了啊。”
看着陈康伯摇头叹息的样子,沈敏沉吟片刻后突然向他问道:“不知陈公可曾享用过一道美食,唤做压肉的,压是压住的压。”
陈康伯有些愕然的抬头向他望去,不明白对方为何在这个时刻说起了美食,他压住心中的不快回道:“老夫倒是未曾听说过这样的美食,不过三郎,现在好似不是谈论美食的时候吧?”
沈敏却没有理会陈康伯表现出来的不快,而是简单的将压肉的制作方式介绍了一遍,这才意有所指的说道:“…在外力的挤压下,原本分属不同部位的猪头肉最后浑然一体,成为一道不可多得的佳肴。而之前秦黄州独相时,主战派们尚能互相应援。如今秦党倒台,诸位倒是隐隐有了井水不犯河水之意。敏以为,想要主战派们再次团结起来,除了内部的主张说服之外,外部的重压也是必不可少。”
陈康伯陷入了长思,许久之后才勉强点头说道:“三郎此言大善,只是如今我们想要打倒那些主和派官员都来不及,如何能让那些主和派再次团结起来对付自己。
更何况,万元忠老迈难以行事,汤进之谨慎有余而权威不足,一团散沙的主和派想要让主战派们感到有所压力,恐怕也是极难的…”
沈敏却不慌不忙的说道:“敏却以为,让主和派团结起来其实没什么必要,让主战派们感到压力却也不是那么的难的事。”
陈康伯正视着沈敏,一字一顿的问道:“计将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