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遥回到神女楼时,天色已经渐暗。
此时楼内尚未开始营业,偌大的天井以及各层的走廊都空荡荡的,只有几个负责打扫的少女还在埋头苦干。
天井正中架着一块半人高的方台,周长约三十来步,台上铺着毯子,还放着一张条案和一架古琴。台下则分东西南北,用长凳围了好几圈,若全部坐满,最多可容纳二三百人。
柳月遥招过一个正在擦拭长凳的少女,吩咐道:“你去多找几个人来,把这些长凳外围的区域垫高一些,再多加两圈长凳。今天是花语夕搭台子的第五天,咱们要把声势再造大些。”
少女领命而去,柳月遥则循阶而上,回到她位于第三层西北角的房间。
刚一推开房门,她就见昏暗的光线下,一身便服的徐辉祖赫然站在她的房中,正微笑着朝她招手。
她娇躯一颤,缓缓在身后关上房门,向徐辉祖趋近两步,端正而淑雅地屈膝跪下,同时扬起俏脸,目光射出无限的温柔与顺从,轻声道:“属下拜见会长。”
徐辉祖略一颔首,算是接受了她的问安。
“会长来看属下,属下不胜欣喜。”柳月遥见徐辉祖似乎面带不悦,有些忐忑地咬了下嘴唇道:“会长进来时没叫人瞧见吧?”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找你。”徐辉祖凌厉的目光直射入柳月遥的眼中,仿佛能看穿她的一切心事,良久方悠悠地道:“蓝桥那小子还好骗吗?”
“属下……”柳月遥一阵慌乱,面色苍白地正想解释,徐辉祖又接着逼问道:“为了安萧寒的事?”
柳月遥终在和徐辉祖的对视中败下阵来,垂下头颓然道:“会长都知道了。”
“何不自己说说?”徐辉祖踱了两步,在柳月遥房间的太师椅上坐下,随手拿起她桌上的茶碗,啜了一口早已放凉的茶水,淡淡地道,“我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月遥膝行两步,爬到椅前重又跪好,双手像做错事的孩子般平放在大腿上,低声道:“先是教主来抱怨,说江浦一战,他折损多位好手,找副会长讨说法。副会长为严明纲纪,当天便撤掉了花语夕的职务,让属下暂领神女楼。”
“这件事他处置得很好。”徐辉祖吁出口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翘起一条腿道,“安萧寒呢?你什么时候发现他的?”
“就是在副会长罢免花语夕的当天晚上。”柳月遥用手指玩弄着衣角,悄声道,“当时属下想知道,花语夕犯下大错,究竟是一时不慎,还是在暗中背叛会长,见她神色不安地往酒窖走,便悄悄尾随在后。”
徐辉祖哂道:“你现在的功力还及不上她,难道她竟没发觉?”
“花语夕在江浦待了一天,晚上回来已然疲惫,又被副会长一通教训,精神状态也不在最佳。”柳月遥字斟句酌地道,“再加上她心急去看安萧寒,也就没注意到属下。”
“安萧寒藏在酒窖里?他果真受伤了吗?”徐辉祖对安萧寒的事很是关心,放下茶碗,起身又踱了两步。
“他伤得很重。”柳月遥犹豫了一下,接着道:“其实花语夕在江浦布的局,帮会长建功事小,为安萧寒夺取冰莲雪精丸才是她最主要的目的。”
徐辉祖停住脚步道:“她有帮手吗?”
柳月遥转至面对徐辉祖的方向跪着,肯定地道:“有,边城箭和左刀都参与了这件事。”
徐辉祖沉默片刻,似在思考这其中的利弊关系,良久才道:“她把药拿给安萧寒吃了?”
“吃了。”
“药效如何?”
“据他们的对话看来,应是不错。”柳月遥回忆着道,“安萧寒当时还说,十日之后,等他功力稍微恢复一些,就带花语夕返回楚水城。”
“安萧寒消失了这么久,原来一直藏在这里。”徐辉祖轻叹一声,重新落座,又拿起茶碗道:“这件事你还和谁说过?”
“属下和副会长商量过。”
“他怎么说?”
柳月遥颤声道:“副会长先是问属下的意思,属下斗胆……”
徐辉祖不耐烦地打断她道:“你有什么主张?”
柳月遥忙道:“属下是想,会长以前曾多次会晤安萧寒,请他率楚水城的精兵出山,帮助会长的应天新军。但安萧寒不识时务,三番五次推拒会长的提议,摆明了是另有企图。”
徐辉祖目光一闪道:“他有什么企图?”
“比如,趁会长和燕王打得火热之时,趁机袭取荆州,形成割据态势,再不听会长调度。”
“你是说安萧寒想趁乱自立?”
“这只是属下猜想的一种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
“要想让楚水城彻底为我们所用,不如趁此机会杀了安萧寒。”柳月遥的眼中透出杀气,“他这柄断刃之剑既不肯为会长效劳,那会长留着他也没什么大用。”
“杀了安萧寒,楚水城就能听我的话?”
“安萧寒一死,楚水城自然以少主安一心马首是瞻。安一心年纪尚小,那边有姐姐把控局面,再加上我已说动边城箭投靠,想来不会出什么乱子。”
“边城箭……”徐辉祖默然良久,哼了一声道,“就凭你那点小恩小惠?”
柳月遥解释道:“边城箭此人,做杀手时有冷静的头脑,平时做事却很冲动,易情绪化,完全以个人好恶判断是非。如果驾驭得当,他可以成为我们手中锋利的刀,当年他因余小醉叛出凌音阁就是最好的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