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当往椅子背上一躺。
闭上眼睛思考。
被污蔑，被鄙薄，被认定为罪人，无法辩解，无处解释，只能受尽屈辱狼狈离开……
但是内心始终记得祖父说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是被赶走，也要默默坚持心中的心念，也要挺直脊梁。
“威威，”她低声道，“我想起最后时刻的师父了。”
【小主人……】
其实阿当很少回忆师父陨落的那一天。
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战败，蓬莱岛和紫芝崖整个被轰平，满门师兄弟姐妹死了太多，入目全是狰狞的血。
师父带着他们狼狈撤离，她记忆里，只有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成王败寇。
他们输了，就只能是贼寇、只能是邪佞。
可仍然有人，不想放过他们——
“上清通天！你不守清净，自背盟言，设万仙阵涂炭无限生灵，有违天命，你可认罪！”
天穹万里降下雷霆暴吼的时候，她吓得瑟缩，浑身的伤口不住淌血，那会儿她的腿断了，眼睛也暂时瞎了，完全走不得路。
师父就一手拖着断裂的青萍剑，另一手抱着她，让她蜷缩在他怀里，感受到她恐惧地发抖，还轻轻拍她后背。
“你说的这话，当真有趣。”
纵使狼狈又落魄，她却依然能听出师父笑声中的潇洒，就像是闲时在碧游宫里，与人斟茶落棋，眉宇间尽是轻松写意。
“你倒说说，我何罪之有？”
他一直都是碧游宫的精神支柱，只要他还在，只要他还是那么轻松爽朗的笑着，碧游宫的仙人们，就永远不会感到害怕。
所有人都知道，碧游宫有上清天尊，上清天尊最是护短，要是吃了亏，师父早晚定给讨回来。
也真是因为男人的轻笑，天上的暴怒声愈发狂躁：
“你公然违抗天命，还不知错！？”
“天要亡我教，我门人弟子俱不肯认死，就是违背天命？”
“你、你这邪孽，满口胡言，妖言惑众！这世间已容不得你！”
那声音仿佛被踩了痛脚，恼羞成怒暴吼起来：
“诸位天尊，上清通天堕邪入魔，屠戮天下，罪不容诛！诸位速速与我联手，灭他真身，毁他真灵！将他镇入无间地狱，日夜业火灼烧行刑，永世不得超生——”
不行——
不可以——
她呜咽愤恨地吼叫了出来，听着周围最后的同门们上前嘶吼拼杀，挣扎着也想提花枝剑上战场，却被师父一揽腰，拖了回来。
师父还在叹气，语气温柔慈和，微微责备。
“阿当，我把你藏在北海，你怎么就打破禁制出来了呢？”
她看不见，眼前一片漆黑，胡乱伸着手乱抓，哭得撕心裂肺：“师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要留在这里，我要和你在一起——”
“阿当，别胡闹。一会儿师父以血立诛仙剑阵，足以困住那他们数个时辰，你就跑，头也不回地跑，离开洪荒，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摸了摸她的头，她四肢忽然被禁锢住，口舌更不能说话，只能感到一股醇厚精湛的灵气从头顶灌入。
黑漆漆的眼前渐渐可以看到周围的光影，还有拼杀的人影。
然而她心中越发害怕，身子抖如筛糠，拼尽全力想要挣脱束缚：
——不要！你这样会真灵受损的！师父，我瞎了没关系，你不能出事，你放开我，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