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思谦被陆策从马车上拖了下去,说要给他介绍一个长辈。
温幼仪则是坐在马车里和萧菁芬一路向前。
她是第一次来到乌衣巷,不免对这个传说中的簪缨巷子生出几分好奇。
一路上都是透过帷幕向外观望。
说是巷子,可是却宽广无比,能并排五六辆马车。
来往的人,个个褒衣博带,身穿茧绸袍衫。虽是有一些特立独行之人,可是巷中的人却个个见怪不怪。
当她和萧菁芬的马车停在王氏闾门前时,她被那高大入云的闾门给震住了。
这才是真正的诗礼簪缨之族,钟鸣鼎食之家!
她站在闾门前的台阶下面,只觉得自身渺小的如同一只蝼蚁。这种感觉,是她第一次去故宫时,站在宫门前的感受。
怪不得萧菁芬一接到王氏的口头请帖,激动成了那个样子。
谢婉扯着萧若眉的手从马车出来时,微微一笑,走到萧菁芬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台阶上行去。
“一会进了门,自会有肩舆来接咱们。”
听着她的叮嘱,萧菁芬紧张地颌颌首,手心里冒出汗来。
这是她自少女时代第一次踏入王谢闾门中。
她深吸了一口气,拿出了往昔教习教导她的礼仪,一板一眼地随着谢婉的脚步缓缓踏上了台阶。
温幼仪和萧若眉互牵着小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们身后。
十月的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隐隐夹杂着椒的香气。
这才是真正的士族--
温幼仪也激动了起来。
只有士族才有钱将围墙里掺上花椒,筑成一道散发着椒香的高墙。就在这椒香四溢中,温幼仪她们坐上了肩舆。被人抬着往后院而去。
她们刚刚入了王氏的园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谢婉她们是都认识的。
可是谢婉身后的却是有人认识,有人不认识。
几个王氏的媳妇和姑子‘呀’的一声惊叫出来,将目光落到王采薇身上。
王采薇微微敛目,端起了青瓷花五瓣茶瓯,轻轻呷了一口。
一股花椒和芥末的香气慢慢地在唇齿间曼延开来。
微有些苦,也有些辣。更有些冲--
就像面前越走越近的人儿。莫名的令她有些心烦。
可她到底是王氏嫡女,只是几个呼吸便将所有的不快都驱散了。
所有的人,都一动不动。有的端起了几案上的茶瓯,有的转过身与旁人攀谈。可是众人眼角的余光,都在打量着坐在正中那个正在吃茶的人。
于是,王采薇款款地站起身来。唇角挂起一抹笑意。曳地的罗裙勾勒出她美好的身材,一袭华丽艳红的禪衣披在罗裙上。如同一泄万里的流霞。白色而透明的披帛微微垂下,隐隐露出上面精致的花纹。
“谢姊姊来了,快请坐,请坐到妹妹身边来。”淡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喜怒之情。却让所有的人都放下了心来。
看样子,王采薇不准备翻脸。
于是,刚刚静谧的人群。这会突然又喧嚣了起来。
温幼仪耳目异于常人,只是略一听便全明白了。
萧菁芬被建康拒之门外。是有原因的!如果不是姚思谦拿钱砸动了王僧达……
王采薇没有和萧菁芬说话,只是拉着谢婉说个不停。
谢婉有心让她和小姑子说上几句话,可是王采薇扯着她不松手,她无可奈何之下,只得陪着王采薇说话。
萧菁芬显见得是有心理准备的,她虽是枯坐着,却是神色正常。只有剧烈抖动的睫毛才能暴露出她心里的不平静。
温幼仪侧目望去,只看了一眼便收回。
心痛的无以复加。
对温长蘅的恨又多了一层。
如果不是夏长枫私卖桑林,何至于把萧菁芬逼得要和离?萧菁芬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离她几个座位远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她看到王采薇不和萧菁芬说话,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旁边一个贵妇人摇着手里的羽扇,往她这里侧了侧身,“林夫人,跟在谢氏身边的那个是谁?你可认识?”
“瞧着眼生,我也不认识。”林夫人轻咳一声,有些言不由衷。
拿着羽扇的却相信了,将身子又往其他席面上侧去,打听着萧菁芬的事情。
听到一个林字,温幼仪蓦地将头转过来。
眼光不期间和林氏相撞。
一股复杂的情绪从林夫人的眼睛传出,有仇恨、有反感、有庆幸,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灾乐祸。
温幼仪再想到刚刚有人喊她林夫人,就明白了--
她定是林家的庶女,小林氏。
嫁给安定候做继妻的小林氏。
林代儿的姑姑!
正想着事时,面前突然走来一个妇人。她衣着华贵,神态倨傲,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穿浅黄襦衫的少女。少女怀里抱着一只长毛宠物狸奴,手指轻抚其背。
狸奴就是猫!猫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常见的东西,也就只有士族之家才养得起。
见到这个少女怀里抱着这样名贵的东西,众人的目光不由被她吸引了过去。
温幼仪却一动不动,仿佛生了根似的,心口一阵翻滚--
面前的少女名叫王贞风。今年十二岁。
王贞风怀中的狸奴忽然冲着温幼仪“喵”地叫了一声,
“抱好狸奴,莫要扰了他人。”王僧朗妻神色严厉地呵斥。
王贞风似是非常怕她的娘亲,闻言立刻福了一福,抱紧了怀中的白色狸奴。狸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