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思明在的城,属于三线中的第一梯,比我们住的城要高一梯,加菲猫总是愿意相信,魏思明坚持选择在这个人头攒动的城市生活,仅仅只是因为它的繁华。毕竟,他们当初看中并买下的婚房,就位于市中心的商业圈内。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
显然不是。
魏思明当初参加的入编考试,属于市教育局统招。他考进入后,被分配到了市立第一中学任教,那是这个城市最好的高中。对于这个结果,一开始,加菲猫认定是他走了狗屎运,后来她终于明白,所有的狗屎运都不会凭空出现,也不会真是狗拉的屎。不过是他有一个官运亨通的舅舅。
留在这个城市安家立户娶妻生子,与其说是看中了它的繁华与热闹,不如说是舅舅的精心安排。
有些事,没说透的时候,你就是一个摘下眼镜看世界的近视患者,雾里看花,朦朦胧胧;一旦说透,就有无数种遐想让你的脑袋被无数种可能挤破。
譬如,为什么不请舅舅帮忙,解决夫妻两地分居的问题?
如果没有两地分居,这段婚姻就不会只是婚姻,可能是四口之家,五口之家,至少也是三口之家。面对家庭,就不再是夫妻,而是父母,人一旦成为父母,就会更容易为了子女妥协,做出改变。
当然,也不排除,为了保持本心,一切照旧。
谁知道呢?
我们抵达目的地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除去中间花了四十多分钟吃了顿晚饭,这一天,我几乎没有离开过交通工具,过得很是舟车劳顿。
可我的疲倦并非全部来源如此,更大一个原因,是到了现在,姜北笙一个电话一个信息都没有。
难道,可以交托秘密的人,还不配拥有一个捎带温情的关怀?
“到了。”
加菲猫重重拍了我一下,我恍然回神,下车取行李。
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去25楼,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断有人进,又不断有人出,加菲猫突然笑了,靠在我耳边小声道:“你看这个进进出出的电梯,像不像这个因生老病死而时刻在变化的世界?”
我噙了丝笑在嘴角:“有点。”
人到中年,对于生死的感慨,就像小时候对冰糖葫芦的渴望,有着一样的本性使然。
出了电梯,左拐就是加菲猫和魏思明共同的家。
在此之前,我来过一次,是他们结婚后的第三天。
本应作为伴娘身份出现在他们婚礼上的我,因为蒜头的恶意刁难,不得不踏上出差的征途。
在等级森严的制度面前,不仅仅是你这个人,你的人情关系也要低人一等的存在。
我甩了甩头,趁加菲猫掏钥匙开门的空隙,随口问了句:“这房子能住人吗?”
“魏思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打扫一遍。”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加菲猫大步迈了进去,我拉着行李箱,隐隐有点不安:“你婆婆呢?不会突然袭击吧?还有魏思明,他知道你回来是住这里吗?”
加菲猫弯腰从一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到我脚边,反手接过我的箱子,一面推着往客厅走,一面耐心跟我解释:“我婆婆跟我公公住在郊区,他们早就不管我跟魏思明的事了。至于魏思明,我们分居后,他就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二手小居室,除了周末的例行打扫,我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住,他一概不关心。”
我只听说过夫妻在婚姻破碎后,为了房子吵得一地鸡毛,还从未耳闻,一套价值不菲的房子续存着一对分居的年轻夫妇最后一点点温情。
这个婚,真的要离吗?
真的应该离吗?
我摇曳着加菲猫从铂金色酒柜中翻出的红酒,趴在距离地面25楼的大露台上,望着或远或近或明或暗的霓虹灯,心里就止不住的悲凉。
“看什么呢?”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加菲猫长长望来一眼:“外面风大,小心感冒。”
我吐了口气,回应了她第一个问题:“这么望出去,有点像北京的夜。”
“有这么夸张?”加菲猫同样端着一杯红酒,慢慢走到我身边,四处张望了一番,笑了:“别说,这夜景还挺美的。”
“是呀。”我回眸瞟了一眼身侧这个同样被灯光迷离的夜色绊住灵魂的女人:“你安排我跟魏思明什么时候见面?”
她抿了一口红酒,迟疑了一下:“明天下午三点,楼下咖啡馆。另外,”她咬了咬唇,面起微澜:“先别跟她们说。”
我当然明白这个她们指的是谁,忍不住笑了:“你不想离婚的心思,难道要你我说出来,她们才会知道?事业型的女强人,学什么都好,就是不要学掩耳盗铃,记住了吗?”
“我说不过你。”加菲猫眸光一闪,闪出一层水雾,停顿有片刻,才浅浅问道:“你说,我跟他之间,谁对谁错?”
我眉心像被锉刀重重锉了一下,心就痛到连呼吸都不敢放肆了,有些问题,看似是问题,其实是伤疤。
在加菲猫和魏思明不太顺意的婚姻生活里,曾经出现过两次可以缓和关系的机会。
一次是他们结婚九个月后,加菲猫有了初孕。他们心照不宣的摒弃了因为舅舅因为工作的嫌隙,开始亲密的规划三口之家的未来。女人在这个时候,总是最容易为了孩子去妥协。
加菲猫也不例外,她动了辞职回到这里做家庭主妇的念头。
可就在她驱车来到这个城市,准备告诉魏思明的路上,孩子因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