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外头,按照官阶依次跪了十余名大臣,板板正正,放眼望去如在棋盘落下的子。
从清晨到正午,眼瞧着日头越来越大,楚岐的火气也越来越大。
“他们是想逼死朕么?”
一墙之隔,楚岐觉得外头的目光要将勤政殿穿出个洞来,这样的逼迫让他很不愉快。平日里总要给郑家七分颜面,如今什么人都以为能得他三分脸了?
一群逆臣。
冯安呈上一叠新的奏折,还没等搁在桌上,楚岐拂袖“唰”地一推,各色的折子散落一地。
冯安吓了一个踉跄,旋即叩首,轻轻唤道:“皇上?”
楚岐扫了一眼脚下的折子,捡起一本——是为刘李二人抱不平的,又拾起一本——是请求彻查此事的,顿时勃然大怒。
“素华也在外面跪着吗?去叫他进来吧。”
公孙素华是外头跪在第二排的大臣,紧随宰相之后。
听到皇帝召见,素华提起官服准备起身,周遭的臣友们拉住他的衣角,眼泪唧唧地低声恳求:“公孙大人与圣上情分深,可要向圣上言明呐。”
素华点点头,抚慰他们几句,随后跟着冯安进去面圣。在他身后,是十余位大臣殷切的目光。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冯安瞧着自打公孙大人进来,皇帝脸色好了不少,暗暗松了一口气,知趣地退了出去。
楚岐扬了扬手,示意素华近前来坐。
“你瞧这堆积如山的折子,都是要朕明里暗里盘问郑家的。独不见你的上疏。”楚岐打量着眼前人的神情,声音却低下来,更凑近他一些,清晰地瞧见素华额角上被热出的细密汗珠,“可是有话想对朕说?”
当年夺嫡之争战火纷飞,楚岐被郑伯忠护送出宫,安置在公孙府上。楚岐与公孙素华,同吃同住,那些动荡不安的时年,他们一起相伴走过。也是素华,让楚岐第一次感受到兄弟之间的温暖,收到一颗为数不多的真心。
冯安走的时候屏退众人,此时殿内只有他与素华,倒是松快些。
楚岐从怀中取出一方蜀锦的汗巾子递给素华,素华礼数周全地接下。汗巾上淡淡的帝王龙涎香气味散过来,素华瞳仁一动,旋即轻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皇上相信此事是郑家所为么?郑家小姐入宫在即,他们不会为出一口气赔上女儿家名声的事。定是有人从中作梗。”
“查么?”。
“刘李二人光天化日之下身亡,自然是要查。他们在郑家底下久了,好不容易得到了个机会,自然群起而攻之。既然他们都认定是郑家泄愤所为,所以皇上说查,下面的人倚仗圣旨,心存怨怼,难说会不会对郑家做出什么。不管郑家以前如何,但在此事上终究是清白,若是将郑家逼急了……”
“你是说,他们想借朕的名义去向郑家宣战?”
“是。毕竟此事也有关郑家小姐名声,郑伯忠爱女心切人人皆知,定然不会受这等气。”
楚岐冷笑,拂袖拍案。那案上的朱笔震得一跳,咕噜噜滚落到地上。他不看那些跌碎了玉套的笔,望向素华的目光带了些狠戾,袖中的手攥得紧紧。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臣想……您心中已有了法子,是么?”素华低下头,凝视着楚岐脚上名为“二龙戏珠”的新靴子。
天光从窗牅间透进来,靴子上两颗东珠莹莹生辉,与衬着光彩的龙纹一起,有一种圆融之美。
“嗯。”
“那臣告退。”
世人评公孙公子,有清风霁月之质。
楚岐闭上眼舒出一口气,靠在龙椅上。复睁开眼,平静地看着那个丰神俊朗的人从容而去,“叫他们回去吧,别来烦朕了。”
冯安领着几个小太监进来收拾地上的残局,要出去时听见楚岐说晚上要召见内务府的总管,手中的拂尘莫名一抖。
她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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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皇上,奴才回禀完了,还请示下。”
述事的总管太监是个老成的人,尖细的嗓音如同女子声语,却无女子娇情,了无人气的模样如一座泥胎。一开口就让楚岐没了耐性,困意又排山倒海地袭来,楚岐索性眼睛一闭开始打盹。
太监禀报完,垂眉敛目,恭恭敬敬地等了小半柱香的时辰,才见楚岐悠悠醒转。
“你们给郑妃定的是……”
“回皇上,是长春宫。”
楚岐不可置信地扫了他一眼,仿若听到了什么笑话。内务府的人竟这么会办差了么?
“郑伯忠的独女,你们就这样搪塞?若是郑伯忠和大长公主知道了,还指望朕来保你们?”
那太监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好久,“是……皇后娘娘指的长春宫。”
难怪如此不懂事。
楚岐微微尴尬地轻咳了几声,皇后毕竟是皇后,是他的妻子,他也不好在底下人面前下她的面子。
“后宫事务本就千头万绪,纷乱繁杂,皇后有时候疏忽大意了也是有的。你们若是不能对皇后有所裨益,不会出言纳策,什么事都要皇后亲力亲为,你这内务府总管还是不要做了。皇后身子本就弱,依朕看,都是你们不为主子分忧,皇后才病了好几日。”
太监脚一软,忙不迭告罪,心里暗暗叫苦——皇后主子受了风寒,关他什么事呀,咱们皇上当真是护短。
“那皇上想将郑主子安置在何处?”
那个郑伯忠,活脱脱一个横行霸道的老匹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