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岐拉着绾妍往外边走,从掌心传来的震感似是在诉说一个女子紧张的心。紧张?他极轻地哼了一声,倒是有疑问了。
“你很怕朕?”在辇轿旁停了下来,他居高临下地看她,似是有些不悦。
她是郑伯忠和楚佩的女儿,天下第一寺所拜的宛雏之女,既是天命加身,又是这样的家世,性子该最是跋扈骄矜才对。为何在他面前故作柔弱,一而再再而三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皇上一直拉着臣妾,臣妾手酸。”绾妍微微一怔,旋即老老实实道。话本子里的皇帝都是不苟言笑威严极了,如今听他这样一问,她倒是不怕了。
看来倒不是什么暴君之流。绾妍垂下眼眸,不仅如此,她还惊觉他的眉眼与母亲还有几分相似——亲姑侄,皆是亲缘呢。
楚岐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回话,一时有些错愕。
绾妍见他不言语,便一面盯着他的神色,一面将袖子小心翼翼地从他掌心中抽出来,见他也不发作,心才松下来。
宽大的袖袍里,她动作幅度极小地活动着之前被楚岐扯着的那只手,“嘶”地一声倒吸一口凉气,真是又酸又疼。
“皇上不是要去承乾宫么,臣妾瞧这天色,只怕是又要落雪了。”
绾妍正说着,一时没忍住,当着他的面极力压抑地打了个喷嚏。她搓了搓冰冷的手,才想起之前落在寿康宫的手炉,那可是她最喜欢的手炉,是父亲前几年送她的生辰贺礼,只好下次再去寿康宫讨要了。
楚岐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她空荡荡的手,嫌弃道:“手炉呢?丢三落四”。他又带几分嘲讽的意味,扫了一眼她空空如也的身后,“你一个妃位,出门竟连个跟着的侍女也没有么?”
“自然是有的,只是方才都被母亲……大长公主带走了,眼下只怕是在寿康宫陪着太后写字。”绾妍话音刚落,旋即又打了一个喷嚏。
唉,这下肯定是真病了,回去肯定要听乔鸯的唠叨。绾妍缩了缩脖子,两颊陷进披风上的狐毛里,痒丝丝的。她想起昨日喝的药,口里仿佛又泛起苦味来,脸色也有几分难看。
“罢了,朕也不想六宫之人说朕苛待妃嫔。”楚岐将右手握着的手炉递给她,也不再跟她说话了,只吩咐了抬辇的太监们往承乾宫去。
绾妍谢了恩,乖顺地接过那只手炉。那是一只紫金的小金炉子,触之温润如玉。果然是御用的东西,比父亲送的更精巧,她好奇地揭开錾在小金炉上头的薄盖子,只见里头余几块覆着薄银色灰烬的淡红炭块,看样子也是要燃尽了。
一只将要燃尽的手炉,没暖着她的手,倒暖了她的心。
从寿康宫出来的冯安掂了掂在袖子里藏得深深的金元宝,这是方才大长公主赏他的,沉甸甸的重感让他喜上眉梢,他满意地咂了咂嘴,果然是嫡公主,出手就是大方!
咦,站在前头穿着青衣裳的,可不是昭妃娘娘么?
“给昭妃娘娘请安。”他迎上去,打了个千儿,“老奴是皇上身边的冯安,是头回见您。”
“噢……冯公公,你可看见一个穿绿色衫子,梳着双环髻的丫头?许是跟在大长公主身边的。”
“老奴出来时,那姑娘还陪在大长公主那儿。”冯安道,他又想起大长公主让她好生照拂昭妃,好处少不了的话,又道,“快要落雪了,要不老奴替您传轿辇来?”
“不用了,本宫在这儿等她回来。”绾妍让冯安替她捧着手炉,自己将披风上的花结紧了紧,又将手炉接过来。
“老奴告退。”冯安施了一礼,甩了甩拂尘,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绾妍手中的小金炉,这皇上的心思真是越来越难猜了,若是心悦昭妃娘娘,为何不陪着回翊坤宫?倒叫人站在雪地里头,自己倒去承乾宫了。
绾妍在外头没等多久,便瞧见绿衫子笑嘻嘻地跟着几个宫女走出来。绿衫子显然以为绾妍随着楚岐回去了,瞥见绾妍竟站在前头,惊得眼睛都直了,小跑过来,看着脸色微沉的绾妍,忙不迭地告罪。
“哎呦我的好主子,您不会一直在这儿等奴婢吧?这大冷的天儿……”绿衫子都不敢看绾妍,都怪自己贪玩儿,跟寿康宫的宫女多聊了几句,竟忘了赶紧回去伺候主子。
“走吧。”绾妍看着这丫头,叹了口气,并未说什么怪罪的话。她并未传轿辇,只低着头走着,显然是有心事。两个人一前一后缓缓前行,雪地上留下一长串细细碎碎的脚印。
绿衫子并未发觉绾妍不似平日里多话,她战战兢兢的,生怕回去被乔鸯知道将主子冷在雪地里这件事,她将两只手揣在怀里,认命地耷拉着脸。
绾妍回过头,头上戴着的珍珠穗子小幅度地晃荡起来,她见绿衫子怏怏不乐的样子,奇道:“你在寿康宫都干什么了,把你主子都忘了。”
“昨日圣旨下来,淑妃娘娘不是被皇上赐了协理六宫之权么?太后娘娘宫里的侍女见着奴婢是您身边的丫头,便围过来小声地问奴婢,昭妃娘娘是不是生了好大的气?”
绾妍听了倒笑出声,“那你怎么说?”
绿衫子见绾妍笑了,自己也乐起来,愁容都丢到风雪中去了。
“奴婢说,我家娘娘吃好喝好,从没把这事儿放心上。那些宫女听了倒笑奴婢哄骗她们,主子,您说奴婢有没有哄骗她们?”
绾妍看着绿衫子,认真地点头,“自然是没有的。”
她抱紧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