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间习武之人若分十斗,练剑者独占六,习刀者可有三,余下的才是枪、斧、戟、鞭等共分之。
而最少的那一撮,必定是像荀寅这般专心练体练气之人。
原因无它,实在是此法门槛极高成效极慢,即便是天纵奇才,若无正确的法门和坚韧的心智以及二十年起步的苦熬磨砺,也远不能与同龄武者相较抗衡。
不过一旦跨过门槛登堂入室之后,无论是再去练剑练刀,还是继续以体为武,进步之快都能称得上扶摇直上四个字。
当年张拂愚便是这般的大器晚成,搬阳山道家宗门多以剑法著世,有莲花剑、甲子剑、魁剑等绝学名扬四海,与张拂愚同辈的习剑道长无一不是早早的便闯出名号,布道江湖斩妖除魔,唯独张拂愚五十岁之前名声不显默默无闻,而到了五十岁之后却一步千里,步步不停歇直至登顶武道巅峰。
于是此后世间便多了一批自认天赋不输张拂愚的年轻后辈,妄图踏着前人的脚步同登高峰,却绝大多数都陨于半路,耐不住寂寞,转而拿起一把自己许久眼红的兵器来。
而少数能到半山不辍的人,又十之有九受困于悟性天资,不能更上一步。
再剩下的那万中无一,便如公认天下内劲无匹的荀寅和北蛮军神北宫玉这般,在江湖上有留有赫赫之名。
荀寅一气出十拳,拳拳重能碎山,快若泼水,作为从小师从王逸之、弱冠之年便见识过陈梯巅峰实力的他,现在面对这位二十年不曾持剑的老剑神,甫一出招就用足了七分的劲力。
这倒不是他有所保留,相反每遇强敌,他从来都是使七分力,留三分提势,以求拳势连绵不绝步步登高。
故而越到后来,荀寅的拳劲越足速度越快。
他深知陈梯剑法不已招数新奇为长,反而最重剑势,如若不能以势压制住陈梯,恐怕即便自己一双手灌输了内劲后如似精铁也挡不住陈梯蓬勃的剑气。
只是此刻占据上风的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陈梯有蓄势之意。
这让他有些压抑不住的怒意。
“老前辈,十招已过,请不必再让了!”荀寅换过一气,收住拳势不再进招,沉声道。
此时二人所在的战场上,到处都是塌碎的冰屑雪块,一片狼藉。陆容终于有了一丝机会喘了口大气吞了口唾沫,才发觉不知何时,乔唯已走到自己身边,后面还跟着那位散发男子,满脸苍白和不及平复的震惊。
见陆容看来,乔唯只是微微点头示意,又去看向不远处两位直面相对的绝世高人。
陈梯气息丝毫不乱,朗声大笑道:“王逸之所悟剑法中有一招名曰‘登昆仑’,当年我见过一次,以为高明,剑出七分留三分,步步登高。荀小子,你虽没练他的剑,却学了他的招,好好好!”
“那前辈可知荀寅此刻已在昆仑?”荀寅气势相较方才更高更盛,眉头紧锁,双眼眯起,浑身外露皮肤似由红转金。
王逸之所创之剑剑意深远,皆因其多年造访名家钻研天下各路武学,融会贯通取其精华,再加上以书法悟剑,讲求的便是意顺圆滑,气足势满。荀寅虽不曾学剑,却也深得王逸之所授,借剑意练拳势,再加上自己天资卓越,方才有此刻天下无匹的实力。
只是才华冠绝古今的王逸之也不得不服陈梯剑法之妙,剑意之高,即便是面对已登昆仑的荀寅,陈梯又何惧之?
被荀寅一句话激起浑身蓬勃战意,陈梯终于缓缓提起手中却邪,冷冷道:“那我就让你小子看看,陈梯之剑可催山倒海!”
荀寅不再说话,立住身形,拳拜前后式。
此时势已足,只待臂上招式进。
陆容又咽了口唾沫,只觉满面的冷汗被风一吹,如针扎。
不知是身后谁人被冷冽气氛所激,在这个时刻竟重重的打了个喷嚏。
“啪!”一声重踏,荀寅猛冲向前。
陈梯不在避其锋芒养其势,手上剑气焰暴涨,隐隐有青芒缭绕剑身,王逸之“登昆仑”需留三分劲登高,而以陈梯之能又何曾需要如此提势?
方才一味躲避一是自诩前辈身份,更多的是想看看荀寅到底能把势提到多高!
笼罩在凌厉拳罡之中的邋遢老头只是极其普通的竖剑斜劈。
荀寅深提一气,身形不停,左脚猛蹬地面让出剑路,再次欺身入陈梯内围,而陈梯也极快,顺着剑势向前于荀寅错身而过,反手回剑拧着腰逆着方向横扫过去。
“回马枪?”陆容睁大眼睛。没曾想即便是被荀寅逼近身侧,陈梯也一步不退,换做自己恐怕早已疾步退后拉开距离了。
荀寅俯身避过,再一登足,塌碎满地冰雪半侧身以肩为拳直撞陈梯。
练体练到极致,全身无一不是兵器。
陈梯依旧不退,只横移了一大步,再起剑招直刺荀寅而来,这一剑还未进满就被荀寅转过身前,撑起泛着淡淡金光的左手一把捏住剑尖,右手顺势便要直进,陈梯神色不变,手腕微抖,一股极速的震颤传至剑身,竟以此力震开荀寅握剑之手,转而变刺为抖,挽出无数白色剑花,只等荀寅驭身来闯。
而荀寅已起势的身形不合常理的猛然一个强烈的停顿,自寻再无近身之法,冷笑一声,径自后退三步,长吐一气。
双方再次拉开不小的距离,只是此时不再有客气言语,陈梯于一瞬间猛然直上,垂剑自地下反手斜撩,一片密集如细雨的雪块冰渣夹杂着凌厉剑气破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