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子这般反应,李文豪着实怔了怔。他看了眼子期,尽力扯出一个慈祥的笑。
“父亲,”子期站直身子,双手垂侍身前,恭敬如常,“您来了。”
李文豪点点头,在沙发上坐下。
“您找儿子有急事?”已然深夜,他很少这个时间突然来找自己。
李文豪想说“有点想你”,但一张嘴,却欠的一如既往,“你睡的有点晚啊。”
子期的脸上挂着一抹淡笑,您不也是。
李叔推门进来,父子间令人窒息的沉默让他奉上夜宵后便很快退了出去。
“坐,”李文豪冲他抬抬下巴,看着他在对面坐下,才道,“这阵子,干什么呢?”
“打打牌,赛赛马什么的。”
见他无意往下说,李文豪只得接腔,“最近,上海不太平,没事少往外跑。”
子期漠然的点点头。
“对了,那什么春情阁、露华浓的地儿都不干净,别去了。”
子期飞快的扫了他一眼,点点头。
而后,又一阵漫长的沉默。子期盯着面前的宵夜,耳朵里尽是墙上挂钟走针儿的吧嗒声。
李文豪清清嗓子,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这几年,去日本留学的人越来越多了。”
子期陡然支起了耳朵。
“我在日本有同期的朋友,如果你想去……”
“我不想去,”子期猛地抬头,正对上因他一反常态而同样惊愕的李文豪。
“我是说,我……”子期平放在膝上的手慢慢收紧。
他的变化李文豪尽收眼底,“不想留学的话,去国外长长见识也好。”
“……”
“好好考虑,不用这么着急答复我。”
墙上的钟敲了三下,凌晨三点。他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夜宵早已凉透,但两个人谁都没碰。
这时,秘书进来,在李文豪耳边低语。李文豪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他站起来,拿起外套,“我那同期有一个女儿,改天,你去见一下。”
这是命令的语气,子期紧蹙的眉宇微颤。
秘书在李文豪的指示下,把雇佣军和一队私人武装调到内滩之外。李文豪赶到后,小个子几步窜到他跟前,“还是李爷威武,您一出手,青云盟立刻就成了破缸里的王八。”
秘书不屑小个子的粗鄙,但李文豪却很欣赏,他用力拍着小个子的肩膀,“想当官吗?”
小个子两眼放光,拼命的点头。
“那你听好了,”李文豪说道,“我不要青云盟,我只要白玉。”
“生死不论?”
“生死不论!”
虽然李文豪擅自以督军府的名义发出通缉令,但真正实施时,他还是有所顾虑。
只抓白玉,是私人恩怨。带上青云盟,则成了帮派之争,这是魏井严令禁止的。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现在还不想和魏井撕破脸。
……
凌晨2点,玄月终于看到从屋内走出来的米欣然和玄朗,她急忙上前,“怎么样?他醒了吗?啊?他什么时候能醒?”
“他体质很好,放心,没事,”小米虽然疲累,但言语间很是干脆。
玄月跑到白玉床边,看着面如死灰的男人,又跑出来,“你还是没说,他什么时候能醒啊?”
米欣然笑笑,正要开口,玄朗一脚挡在她俩中间,“他命大,就醒的早。他命不大,那就死的快点。造化,看造化懂吗?你……”
米欣然抿嘴偷笑,她拉了下玄朗的衣袖,对心急如焚的玄月道,“多则两日,少则一日。”
玄月感激的冲她一笑,踢了玄朗一脚,又跑到白玉床前。
阿彪、伙伕老头和老胡早围上来了,老胡最甚,非常外露地盯着小米,上下打量。
“同道中人啊,”老胡撩开半短的前襟,双手拱起,“鄙人胡……”
斯文过头,必是败类。玄朗两手插兜,挡在老胡面前,“华玄月没眼力见,你也没有?没看见小米医生都累了嘛。”
这时,两道车灯乍现。下车的是勃兰特和青云盟放岗的小弟。
勃兰特心急,要开车进来。小弟不放心,怕车轱辘碾响地雷,浪费青云盟的家底。
“要怎样,你才肯让我进去?”
“您带上我,我给您指路。”
行吧!但小弟就想体会当年老佛爷坐上四轮“轿车”的新鲜。等勃兰特匆忙下车后,他还在副驾上意犹未尽。
“玄月呢?”
玄朗拽住要闯屋的小蓝,“她在屋里呢,怎么了?你先把话说清楚。”
“闹市口的尸体和兵力都撤了。”
“然后呢?”
“这说明,他们知道刺客是谁。”
“所以呢?”
勃兰特吸了口气,“所以,山下集结了雇佣军和私人武装。”
什么?玄朗没想到督军府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众人刚有的欣喜瞬间被震的灰飞烟灭。
勃兰特抠掉玄朗攥着他手腕的手,“我要带玄月走。”
“你以为她会乖乖跟你回去吗?”
勃兰特要推门的手闻声停下,他看向玄朗,锃蓝的眼睛里浸着悲伤,“玄朗,我必须带玄月走。”
“我也必须带她走,不然,你以为我有几张皮让我老爹剥,”玄朗看了眼屋内趴伏在床边的女人,压低声音,“不能硬带,懂吗?”
勃兰特不解的看着玄朗,只见他走到床边,蹲在玄月身边。忽然,他一记暗掌打晕了玄月。
勃兰特揉着玄月的后脖颈肉,一阵心疼,“下手太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