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皮李氏半晌不吭声,最后一咬牙竟换了个笑脸从实招来,道:“这都过了小半年,是儿媳一时记错了。现在细想来,儿媳当时后回李家,便是想着走之前又打点了一下家里。儿媳是发现客房中角落散落着那么些铜钱,念及洛秋吃穿用度许要用到钱,便是拿了一些,余下的也没细数,各捧一捧串成了三串。后一想,儿媳此次回李家暂住也算是省亲不好空手而去,便确实又从库房拿了几样成双的东西,花了百文钱到张大娘那儿买了两双鸡鸭,一并带回李家,也是想着洛秋爱吃。”
说着,皮李氏偷偷在桌子下面掐了掐皮洛秋的大腿,倒是没用多大力气。皮洛秋方才四岁过半却也领会了皮李氏的意思,冲着皮襄氏甜笑道:“奶奶,洛秋爱吃鸡鸭,张奶奶家买来的鸡鸭好吃。”
皮襄氏还是很疼皮洛秋的,忙起身夹了一块鸡肉送入皮洛秋碗里,对皮洛秋笑道:“嗯,洛秋爱吃便多吃些。”
皮李氏又忙道:“儿媳当时也是想着,等日后返家再向娘亲说一声。这一时之间真的是忘了。”
后皮襄氏再看皮李氏,这脾气也是少了大半,想了想,东西到底没多少,也不想当着孩子的面再多追究,便是摇头叹道:“行吧。这次也是走时匆忙,为娘没想周到。你带着洛秋回娘家叨扰了这么长时间,是该带点东西。所幸亲家也没亏待了我们洛秋。”
这时,皮李氏却又忽然面做愁容,道:“爹娘未曾亏待女儿、孙女,却是忤逆了兄嫂意思,叫儿媳和洛秋在李家住得有些难堪。”
皮襄氏便是问了,“怎的难堪?”
皮李氏觑了皮曲氏一眼,言语间颇显抱怨,道:“娘亲知我爹娘年事已高,家里早交兄嫂打点。原本哥哥在外做工,嫂嫂家中种田,日子渐渐红火,爹娘也好享享清福。谁知日前爹爹和家兄也是好意帮衬咱们皮家,最后却落得失了工作。林老爷家面子大,就是日后家兄再想从别家谋份工,别家也不愿雇他。”
这事儿皮襄氏、皮照民和皮曲氏多少知道。
也是刚回曲家没几日,一日曲秦氏同皮襄氏闲聊,提了两句。说是李玉海曾到木花坊几次,一开始求情,后来直接闹事。刘掌柜的当下报官将人赶走,好悬没打折了李玉海一条腿去。后李玉海便是不敢再到木花坊闹事,改到别家谋工。
但林家买卖做得那么大,开封府省内旁个做木材生意的,也都是仰仗着林家不曾恶意霸道,精工大活别人都主动来请林家做,一些小活则就分给了那么些家小木坊。有时林家木坊忙不过来,也会介绍一些活计给那些小木坊做。如此一来,林家赶走的长工,本身还是李玉海犯了忌讳,那些小木坊又哪里敢聘。再说了,他们也都各自聘有长工,本就不缺人手,更犯不上因此事得罪了林家。
曲秦氏也是问皮襄氏,毕竟李玉海是皮李氏娘家,曲老爷可以出面,帮李玉海在林老爷那边说项几句,林老爷大度,也不至于绝了李玉海后路。
然而当时皮襄氏后知,皮照民单纯,好悬没叫李玉海用些废料充数骗去白银五十两,可是正在气头上,谢过曲老爷好意,只叫曲秦氏代回曲老爷,此事不必忧心。曲家便也就没再多事过问。
皮李氏还继续说着,“自打家兄失了工作,李家便又只能靠着家中那两块田地维持着。家嫂一面操劳农活,一面还要精打细算着家用,仍然入不敷出,难免抱怨几句,甚至挤兑儿媳是李家泼出去的水,还要带着皮家孙女到李家蹭吃蹭喝。如此,在李家住着这么些时日,李家却也不曾亏待了洛秋吃喝。儿媳知道,嫂嫂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也常看着洛秋同侄儿在田间玩耍亲昵,从旁一并照顾着,其实还是疼惜洛秋的。儿媳便自觉,虽已是皮家人,但也曾是李家女儿,在旁看着、听着这些,这心里头多少替李家难为。”
话说到这里,皮李氏做势抹了抹眼角,声音里头带了些哽咽,求皮襄氏和皮照民道:“儿媳也知当时家兄有错,但还望娘亲和夫君大人不记小人过,念在家兄讨要些许银两也是要为手下人发工钱……”
小半年未见,皮李氏清瘦了许多,皮肤也更见黑,想来在李家也没少帮衬着农活。这模样倒是也恢复了过来,此时呜咽显得楚楚叫人看着不由心中生怜。
皮照民却是打断了皮李氏,有些气愤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些时日,你若不提便罢。现竟又来求情,我便觉心中有气。你明知他可是问我要拿五十两白银,怎是少许?而且他先前已经克扣手下工钱,怎还能以此借口?事情摆明了就是他厚着脸皮讨了木花坊废料,想骗我皮家五十两做买卖,更怕是一文钱都不会分给那些手下兄弟,全部揣进自家腰包!那些同乡兄弟日后怕还以为卖给了我皮照民面子……”
可见皮照民当真气得不轻,声音渐大几近叫骂,骂到最后胸口剧烈起伏粗气连连,就连眼睛都泛了红。皮洛秋和皮怀礼哪里见过皮照民这般模样,顿时吓得各自瑟缩到了皮襄氏和皮李氏怀中。
皮曲氏忙劝皮照民消气。
皮襄氏也冲皮李氏喝道:“此事莫再提。”后回头一边安抚皮怀礼,一边帮劝皮照民。
皮李氏见皮照民气成这样,哪敢再多说什么,忙也劝说,“夫君消气,是我不对。”
皮照民恢复过来,却见皮李氏眼角哪带泪光,先头分明是装哭做戏,心气又起,骂道:“惺惺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