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上午7:40

卫东和头戴着一顶棒球帽,穿着黑色短袖t恤,灰色运动长裤,手里拎着个果篮,不显山不露水地走到了医院门口。

门口站岗的那个警卫好像刚睡醒,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在他的身后,一扇大铁门紧紧关闭。

从外表上看,这家私立疗养院跟监狱长得还挺像。

卫东和走上前来。

“身份证。”那个警卫说。

卫东和在门口递上了身份证——这也是他穿着交警那身衣服得到的热心市民的帮助,这样的招数他在不同的路段,又使用了两次。

他把三套衣服搭配着穿了一下,剩下的放在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在逃跑的时候,也许能用得上。

第二个“帮助”他的人,是跟他乍一看有几分相似的男人,他在脱衣服的时候,卫东和顺走了他的身份证。

警卫仔细看看卫东和的身份证,确认之后递给卫东和。

“在那边登记。”

在门口登记处的本子上,卫东和写下探访时间和探访人姓名:何亚丽。

“进去吧。”警卫打开铁门。

和大门外的戒备森严不同,大门里面有白色的建筑,有修剪整齐的草坪,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池,水池里种了睡莲,水面上有几个含苞欲放的花苞。安宁舒适的环境让就算是焦虑紧张的卫东和,也略略松了一口气。

这间疗养院是以前纺织城工厂医院改建的,地方大,重新改建后,拥有完备的医疗系统,也有设施齐全的舒适的酒店式疗养公寓。

卫东和直接去了疗养公寓楼。

他一边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

这是他花了三分钟,在一家便利店买的,跟这个口罩一起,他还买了一顶棒球帽。

一路上,他遇到的在庭院里早起散步的疗养病人,五个人中,有三个都戴着口罩。

公寓楼一共五层,卫东和没坐电梯,从楼梯走了上去。

在四楼的楼梯口,他遇到一个要下楼的男人,男人的眼神停留在卫东和的棒球帽和口罩上。

卫东和咳嗽了两声,动作剧烈,他摆一下手做出个抱歉的动作。

那男人马上用看结核病人的眼光看着卫东和,他马上贴着墙,等到卫东和走过去之后才快速下楼。

卫东和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楼梯口没有监控,电梯里应该有,走廊里……好像也有。

楼层不算高,有一个楼梯,楼梯的另一边还有个显示安全通道的标牌,但不知道是否通畅,楼梯和楼道里都有防火设施。

公寓的环境相当不错,每个人都是独立的房间,好像酒店的标准间,有独立的卫生间。当然,这里很贵,不过,简妮卖了房子,她把卖房子的钱,都留给医院了,有这个钱在,治疗费和住宿费应该能撑上一段时间了。

每个房门上都有一个小窗口,卫东和隔着门上的窗户往里看看,走到第三个房门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他的妈妈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口。瘦了,头发长了也白了,背驼了,腿弯了……可他还是单靠一个背影就能认出她。

卫东和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妈妈还是对着窗口,听到声音也没有回头。

卫东和把果篮放在茶几上,他张张嘴,想说话,可嗓子里却像有什么东西,声音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个时候,妈妈突然回过头来。

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欢欣,没有恐惧惊慌,甚至没有任何表情,她的目光停留在卫东和的脸上不到两秒,就转向了茶几上的果篮。

“苹果,好吃。”她喃喃地说着,慢慢地伸出手走了过来。

卫东和拿起个苹果递到她手里,她很自然地拿过来,转身坐在床沿,放在嘴边开始大口咬。

咯吱咯吱的,吃得很认真。

她没有抬头看卫东和。

“妈……”他摘掉口罩,轻轻叫了一声。

她还是没有动。

她已经不认识他了,她不认识任何人。

像被一只铁锤猛地砸中了心脏,他一下子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心痛如绞。

他想到了她的情况不会很好,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不好!看着眼前这个羸弱的妇人,你很难想象就在半年前,她活跃的场合是体育馆和广场。

她是个游泳教练,擅长广场舞。

活力充沛,性格开朗,总是大声地说,大声地笑。

“下午煤气公司要来检查,你早点回家。我晚上有活动,你跟简妮凑合去外面吃吧。”这是她上次跟他见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贪婪得好像看到糖果的小孩子。

她吃东西很快,除了性格的原因还有工作的关系。他和爸爸吃饭也都很快,亲戚们都不爱跟他们一起吃饭,觉得跟打仗一样——他坐牢以后,也没有亲戚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现在真的没有人说她吃饭太快,可她却吃不快了。

她每吃一口,都要左边嚼完右边嚼,最后还要张开嘴,“啊”一下,好像在等着谁来检查,接着才去咬第二口。

她还好吗?她这么吃东西会不会吃不饱就被收走了?她在这里是不是吃不到水果?

他的心脏部位好像有把疯狂的刀子在乱搅,痛得他都喘不过气来,他伸出手,刚刚碰到她的衣服,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走进来的是个穿粉色衣服的护士,三十多岁,梳着齐耳短发,看起来很利落。

“阿姨,换床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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