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坐在沙发上等待父亲的时间,是煎熬的。煎熬的不是我怕见到他,而是他,会让我想起我在曹家经历得种种。父亲一定程度上,就是我人生前半段儿的放映机,即便是他从我的脑海中蹦出来两个人影儿,我也能浮想联翩,并且搅和得我心绪不宁。
既然如此,那为何又要拉近与他之间的距离?不是拉近,是我改变了性子之后,需要他的存在了,这种存在,叫做弥补,亏欠。
我的这种改变,对于曹家的那几个人来说,应该算是一种好事。似乎那转悠在曹家上下楼的几个成年人并没有看出,我性格改变背后的种种潜在杀伤力。当然,我的一句爸,也让那几个人在抿嘴笑的同时,感到了不知所措。
大约下午一点左右吧,父亲回来了。我听见门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于是,伸长了脖子向外头看。曹歌站起身:“我哥回来了。沐夕,你,你爸爸,回来了。”
听得出来,这个爸,曹歌说得也是比较不太适应。我笑了笑。
父亲进屋之后并没有发现我,他在玄关处换着鞋子的时候,曹歌喊了他:“哥,你看,谁回来了?”
曹歌的这一句,整的太过于正式了。弄得父亲在望向沙发处的目光时带着些许紧张,但随即,见到是我之后,很随意地“啊”了一声,便算是打了招呼。
他穿着拖鞋从我身后的沙发处要上楼,走到我身后的一刻,我忽然回头望向他:“爸!”这一声,让他差点戗在了沙发上。他木讷地低头看向我,而我,迎向他的,则是眯起眼睛笑颜如花的一张脸。
他显然被我弄得不会了,手扶着沙发后背,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可能,又不知道说什么吧。
“别那么惊讶,你是我亲爹,我叫你爸,不是很正常吗?别弄得跟要石化了一样。适应适应,虽然这个爸,来得晚了点儿。”我说得轻描淡写的,并且,语气也甚是轻松,但我知道,父亲,并不那么觉得,他依旧很严肃,当然,也有可能是故作严肃。
父亲半晌才回了一句“啊”。
“啊什么呀,呵呵~爸,你坐这儿,我找您有事儿。”我说着,拍了拍身旁的沙发,示意他坐下。当时的父亲,看我的眼神依旧会有闪躲,不用想,这突如其来的爸,究竟怎么回事儿,只有我自己知道。而父亲呢,作为直接的当事人,想必,虽不至于将我想得那么复杂,但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放下车钥匙,慢慢地绕过了沙发,坐了过来。但是,距离我伸手拍的那个位置,还是有着一定的距离。我看着他笑了笑:“您离我那么远干嘛?”说完,我就向前挪了挪。
他始终不敢直视我,我盯着他,并且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我越是这样,他越不自在。可能,实在忍受不了了,便低头看着地面,声音不大地对我说:“什么事儿?”
“我其实没放假呢,老曹,我今天回来是特意找你的。”我的一句老曹,让距离感又近了一步。
“嗯。”
“你别害怕。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吧,我在学校,把人打了。也不严重,就是脑袋上缝了十几针而已。现在呢,学校要让我给和说法。爸,您说,我能给什么说法?”
我说完,盯着父亲看他的表情。他皱起了眉毛,抬头看了一眼站在对面的曹歌。
“哎呀,爸,你看我小姑干嘛呀,我这不是特意回来问你的嘛!这有亲爸在,以后大事小情的,也就不用麻烦我姑姑了。您说,是不?”他低着头,半天才问我:“为什么打人家?”
“嗨,我这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我这不让别人说的性格呀,越来越像您。别人说我,我自然不能惯着她不是?于是,就动了手呗!”我的语气说得很轻松,那感觉,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我看见父亲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双手交叉在了一起,不停地摆弄着放在茶几上的打火机。
“以前没发现,其实,沐夕说的也确实是这样,哥,她这性格,真和你以前有点儿像。”崔禹抱着孩子,在旁边夹着塞。曹歌推了他一下:“别说话。”
“您看,我姑父都看出来了。这《三字经》里都说了,养不教,父之过。我这小时候,您也没管过我,这大了的,怎么着,也得尽点儿责任和义务不是?您说对不?”我说完,将脑袋向前移了移,凑近了他。我见他稍微有所闪躲,然后,很不自然地问:“需要去学校?”
“当然了。爸,这么的,我今天就是回来和您打个招呼的,我回去和导员儿定一下,定个时间,您和这对方家长把事儿这么一唠,诶,唠开了,就没事儿了。”
“怎么唠?”曹歌皱着眉毛看着我。
“怎么唠?那就得我爸临场发挥了。放心,我爸这之前也是当局长的,这处理棘手问题,应该是他的强项。”说完之后,我用余光看着他。他点了一下头,“嗯”了一声之后,问了我一句:“还有别的事儿吗?”
“啊,没有了,没有了。”我说完后,父亲便上了楼。
我一直目送着父亲上楼的背影,那时的他,上楼的步子都明显要比刚进屋时候飘得多,我知道,他见我这样,怯了。
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吃完饭,才离开。
几天之后,我回家,并在某天由父亲开车带着我去学校,和蒋珊珊的父母见面。临出门之前,曹歌和薛浩两个人都表示要随同父亲一起去,父亲并没有拒绝,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