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伤神之际,徐茂前来关雎宫求见。
徐茂乃是贵妃的娘家二哥之子,因得了九边军粮生意,特进京领旨、谢恩。
贵妃仔细整了整仪容,才宣徐茂觐见。
整个徐家都仰仗她一人庇护,虽她如今处境不易,但不愿让娘家亲人看出她的狼狈、为她忧心……
中等身材、白净圆胖的徐茂恭敬地入殿。
行过礼后,他禀明来意:“娘娘,小侄不日便要离京,筹备下半年送往九边的军粮。”
是来辞行的。
贵妃看着徐茂,想起记忆里他幼时面黄肌瘦的样子,满心都是欣慰、自豪。
她穿越到岭南的一个穷苦农家女身上,爹娘早亡,三个兄长都很关爱她这个幼妹,好吃的、好穿的都先紧着她,侄儿、侄女们都排在她后头……
至少,她改善了亲人们的生活……
贵妃嗔怪徐茂道:“你是我抱大的孩子,如今怎与我生份了?不唤姑母、却叫娘娘!”
徐茂并不拘束,唤了声:“姑母”。
贵妃点了点头,问了他几句兄嫂的近况,又特意叮嘱道:“军粮兹事体大,圣上把这桩生意给你,是对你的看重,也是抬举徐家,你务必打起精神、仔细办差,万万不能有失!”
“收米粮时多向熟稔米粮生意的前辈们请教,以免被那以次充好、以陈充新的奸人诓骗……”
“九边偏远,运送途中亦不能掉以轻心,劳夫、护卫皆要选吃苦耐劳、本分勤勉之人……”
徐茂应了,然后自信满满地回道:“姑母,您大可放宽心……”
“小侄深沐皇恩浩荡,定然妥当办差,不敢辜负姑母的抬举、损了宸王殿下的英名……”
“小侄在京都的这些时日,已一一拜会了兵部、户部上下的主管官员们,接下来无非就是买粮、送粮……”
买粮、送粮这种苦差事,他才不会亲自去办,分包便是!
只是,若叫贵妃知道了,未免横生枝节……
故而他顿了顿,收尾道:“沈家做了几十年都没出岔子的生意,想来并不甚难,姑母且等着小侄归来复命时孝敬您!”
沈家做了几十年、稳赚不赔的生意,想来不会出岔子……
贵妃便放下心,问起另一桩事……
关于秋水夫人曾说的,“徐氏一族鱼肉乡里、为祸一方”……
贵妃想了想,开口道:“茂哥儿,我近日听到了一些议论……道是徐氏族人行止失德,招致民怨……”
说完,贵妃肃然看向徐茂。
徐氏族人行止失德,招致民怨……
徐茂心里大惊:不知是谁的事儿被捅到了贵妃跟前?
那上告之人,真是胆大包天,连徐家的人也敢招惹!
继而他心里略定:贵妃并未斥责他,亦没有拦下他的军粮生意,想来并非他或二房事发……
何况,即便他做的事被贵妃知道了也无妨,他不过是与人合伙做了些不实诚的买卖……
哪像大房和三房的人,欺男霸女、胡作非为,不知背了多少条人命、惹下多少桩官司……
还有许多徐家的远亲,见也不曾见过贵妃,都敢恬不知耻地打着贵妃的旗号在外头招摇撞骗!
似他这般,被贵妃抱着长大的嫡亲侄子,不过赚了些黑心钱,又算得了什么?
再说了,无商不奸!
想到这里,徐茂彻底放下了心,坦然回贵妃道:“姑母,侄儿并未听过这样的传闻……”
“咱们本家三房的子侄,都谨遵您的教诲,或学文、或习武,似小侄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愚钝之人,便耕田、学手艺、经商……”
“家里的姑娘们也仿着大户人家的小姐那般教养……”
“人人皆都奋发向上,平日与人为善、不生事端!”
“但,本家之外,还有许多远方族亲,便不是父亲与叔、伯所能约束……”
“其中或许有欺世盗名、行止不端之人……”
贵妃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她的兄长们都是实在的庄稼人,侄儿、侄女个个天真可爱,他们穷困时便善良、淳朴,何况如今生活改善、衣食富足?
这些年,她虽然偶尔也会听到一些关于娘家人的流言,但都不曾上心。
她绝不会因为流言,便怀疑自己的亲人……
但这回,斥问她的是秋水夫人……
师傅绝非道听途说之人。
故而她才做此一问。
说是远亲所为,倒有可能……
贵妃想了想,提醒徐茂道:“太子薨逝了……今时不比往日……”
“无论本家还是远支,看在外人眼里,都是徐氏族人……”
她加重了语气:“亦是宸王殿下的母族!”
“你办完差后回趟老家,把我今日说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你父亲与大伯、三叔,他们定会明白我的意思!”
“让他们对远亲都交待清楚,再有犯事之人,决不轻饶!”
太子薨逝了,今时不同往日……
徐家宸王的母族……
徐茂郑重地应了是。
又说:“姑母,外头的人都只看到了您的恩宠与风光,咱们自家人却都晓得您的艰辛、不易……”
“老家的人都牵挂着您……”
贵妃心里生出暖意。
到底是她的亲人……
徐茂打量着贵妃的神色,心知自己说对了话,便继续道:“咱们家是粗野庄户人家出身,比不得那些世家大族,能为您出谋划策、排忧解难,或是襄助宸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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