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早看出来总比晚知道好……
容钰看着邵北城,心里安定了一些。
依大医扁鹊之言,“于病视神,未有形而除之”乃是医者的最高境界。
上辈子,容华决绝自戕、仅存一息,宫里的太医、京里的名医们都无能为力,在那样的情况下,穆临渊却救回了容华的性命。
容华不仅获救,后来还活了好些年。
所以,容钰信任穆临渊的诊断。
邵老太太和邵家夫人们的隐疾能被提前诊出,实属幸运。
这样想着,容钰不禁又蹙起眉头。
诊出后,该如何看疾?
穆临渊虽是穆家后人,但他年纪尚轻,邵家的老太太、夫人们未必会轻易信他。
世上有许多种疾病,发之于外,对于病患而言,却不外乎何处疼痛、虚浮肿胀、胸闷气短等不适的感受、症状。
倘若病患对医者没有充分的信任,不肯据实以告……
那么,医者要难以精准地对症下药……
再便是邵承志……
她有心提醒邵家人注意邵承志的身体,可邵承志如今尚是个健壮的娃娃,国公之爵悬而未定,倘若她的话说得不妥,难免引得卫氏、申氏婆媳多想。
容钰的眉蹙得愈发深。
一桩一桩地来……
她问邵北城道:“接下来,你打算让穆公子怎么做?”
“倘若直接言明阖府的夫人们都有隐疾,不仅听着骇人,老太太与夫人们又是否会信他?”
这时,邵南烟开口道:“休说是祖母和母亲、婶婶们,便是我也是不信的!”
“定期过府请脉的御医们回回都说祖母康健得很,他一个小郎中莫非比宫里的御医们还厉害?哼!什么隐疾,依我看,他不过是想用这借口留在邵府……”
容钰意外地看向邵南烟。
邵南烟不信任穆临渊的医术,并不令她意外……
她意外的是,穆临渊为什么想找借口留在邵府?
他图什么呀?
邵府的饭那么难吃……
容钰等着听下文,邵南烟却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妥当的话,她觑了眼邵北城,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住话头。
容钰便把目光转向邵北城。
邵北城先肃声对邵南烟道:“临渊医术精湛、品性端方,非是信口开河、居心叵测之人,他好心为咱们家的长辈们看诊,你、我俱都应当心存感念,以后万不能再说这些话了!”
邵南烟虽然没有回嘴,眼睛却不服气地瞪着邵北城。
见了眼前的情形,容钰心里再明白不过:他们还有事瞒着她……
她虽然好奇他们隐瞒了什么,但一时半会儿也不急于探问。
她相信,邵北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虽然,她希望他事事都能与她商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若是她没有问起,他便不会说起邵家老太太和夫人们的隐疾,甚至在她问起以后,还依然瞒着她一些事。
她可不是一朵被他的庇护着、禁不起风雨的娇花……
她是要帮着他守护邵家的人!
不过,她可以通过自己的言行,慢慢改变他们的相处方式……
眼下更重要的则是邵家老太太和夫人们的身体康健。
这时,邵北城正对容钰说着他的打算:“为免人心惶惶,我想暂不告诉祖母、母亲和婶婶们,留穆临渊客居邵府,让南烟协助他,不着痕迹地把药剂掺进饭食茶水中,先润物无声地治着……”
“先看看疗效……”
“倘若不行……”
“待西北战事定了,我就请辞回京,再做打算!”
邵北城的声音越来越低。
容钰看着邵北城,没有说话。
这个法子很不好,如果邵老太太察觉、如果邵南烟撂挑子、如果穆临渊久居邵府引起非议……
每一个小变故,都有可能毁掉他的全部计划。
他一定也想到了这一切,可是仓促之间,这已经是他尽力做出的安排……
就像那场大战,他部署三军,身先士卒打进燕云城,最后却被马监军毁了一切……
她心里突然觉得很难过。
上辈子,佑宁北征战败后,正史野史、茶楼酒肆,有很多人谈论这场这场大战。
所有的人都觉得,命马监军率援军,是邵北城的败笔……
可是,她很想问问那些人,像马监军这样一个人,放在哪里不是败笔呢?
他戍边三年,慷慨战死,最后也只是个十八岁的少年……
他背负得太多了……
她会帮他分担!
容钰看了看不服气的邵南烟,柔声劝邵北城道:“你和穆公子是挚友,你对他自然深信不疑……”
“可南烟并不了解他的为人、亦不熟悉他的医术,突然听他说出和御医们不一样的话,难免起疑……”
邵南烟立刻高声道:“就是!”
邵北城看着容钰,似乎急于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你,你信我,临渊……”
容钰点了点头:“我当然相信你!”
邵北城的神情便逐渐平和下来。
他担心家人的隐疾,担心邵南烟对穆临渊的猜疑和敌意,担心接下来穆临渊能否顺利诊疾。
可他很快就要去桐城了。
年少时,每每送父亲出京,他心里总是羡慕又向往,觉得他穿着甲胄、骑在战马上那般英武,盼着早些长大、驰骋沙场!
父亲的眼底却总有他看不明白的郁色。
现在,他要护着祖母、母亲、婶婶和嫂嫂们,还要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