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夫人这话里自然是含了十足的讽刺。/p
她身后一干人都听出来了。夫人这就是在敲打她：出头了，可别忘了以前狼狈的日子。提起这一桩旧事，孙姨娘的行径却为人不齿。/p
不管是平头百姓，还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或就给人当奴作婢，女孩儿家还是得做人，得清白。没有哪个未婚的女子，还没婚约，就与人私通相好，还不要脸面地住进了人家家里头，又不敢正大光明，只管晚上出来，活脱脱一个耗子精。/p
那王贵家的就忍不住笑起来了。/p
倘若这孙姨娘规矩一些，正派一些，纵然以前失了格，也不是不能原谅。可她得了姨娘的名分后，仗着史渊宠，竟是一日日地嚣张起来了。/p
此番，玉夫人是要将她打回原形。/p
孙姨娘听了，又羞又气，可一句话又不能反驳。/p
“你看看文姨娘，人家虽是渔户的女儿，可不像你，半夜三更地去府里下人的屋子偷饭菜吃。”/p
此话一出，文姨娘也忍不住发笑。/p
她用手绢儿掩住了鼻子，她非刻意，实在想起以前被孙姨娘压制的十分憋屈，故而现在是真的想笑。/p
“你果然就是个下贱的。也经历了富贵，每日里也是山珍海味的，可不曾想吃着这些寻常粗鄙之食，仍旧觉得十分香甜。可见，史府的好饭菜竟是白养你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你顿顿吃萝卜豆腐。”/p
这话，玉夫人就是故意说的，她就是卸掉孙姨娘的颜面儿。/p
“姨娘，既然觉得香甜，那老婆子我再去为您添上一些，你看可使得？一时纵然吃不下去，无妨的，晚间再吃。以后，老婆子我可就记住姨娘您的喜好了，我每日里给您端豆腐萝卜，什么炖豆腐腌豆腐炸豆腐煮豆腐，什么红烧萝卜什么酱萝卜条儿，都给您留着。”/p
这婆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角色，但胜在对玉夫人忠心，算是王贵家的留在夫人院儿里的一个可靠的人。/p
底下的人听了，更是要笑。/p
那孙姨娘的脸上已是红一阵白一阵儿，她势单力孤，明白是入了玉夫人布下的套儿。她来伺候玉夫人，本就心存了不诡，可不想却被玉夫人识破，借力打力，让她吃个哑巴亏，却又有苦说不出。/p
玉夫人打断彻底戳破她的锐气，又道：“你看，你在我这里才不过来了十来天儿，我也知道你伺候我颇受了一番苦。都是女人，我还是能体恤你的。你若要走，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老爷问询起来，我也只有实话实说的份儿了。”/p
这话的意思再浅显不过了。/p
言下之意，就是说孙姨娘吃不得苦，娇气了，半途而废，撂摊子了。/p
孙姨娘眉头一紧。怎么办？她心里当真苦恼。那佩鸾被自己撵走了，身边又有几个老人儿被她找了错儿，一并赶出去了，她身边的几个心腹，不过是个没头脑的老婆子，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的。/p
这都是她咎由自取，担心底下人太聪明了，太会揣测了，心里起了疑惑，不放心了，这才使的这样的计策。如今看来竟是失算了。孙姨娘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孤家寡人”。/p
不过她不认输，还想挣扎一番，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一定要退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p
她便顺势低眉说道：“夫人不管说，都是对的。妹妹我只有听从的份儿。实在是我腹泻了一个晚上，饿极了，这才觉得豆腐萝卜都是香的了。”/p
“原是这样啊。”玉夫人也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笑道，“看来我误会了你。我就说嘛，一个人过上了好日子，怎还能将从前那些不堪的糟糕日子萦记心头呢？这人呢，过惯了好日子，苦日子可是一天也过不下去的。”/p
这话儿里，分明又含了讽刺之意。/p
底下人一听，又不禁笑出声儿来。几个婆子觉得夫人不开口，就是一个闷葫芦，可一旦训斥起人来，那一字一句都是金句啊。/p
王贵家的就在一旁帮衬道：“夫人到底是夫人，就是会说话儿。大家子的小姐就和小门小户的不一样。孙姨娘，今儿夫人教训你，提点你，你心里可都记住了？”/p
孙姨娘十分不服。王贵家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陪房而已。就算有些脸面，那又怎样？自己好歹是开了脸伺候老爷多年的姨娘，且又有儿子。/p
不过，好汉不吃眼前亏。/p
孙姨娘想了想，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就扑通一声跪下了。/p
玉夫人镇定问她：“好好儿的，大家说着话，也是其乐融融的，这会子你又跪下做什么？可是以前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心里愧疚，越发不安，所以要告诉我，坦白坦白？”/p
孙姨娘方知玉夫人是个极不好对付的角色。以前，真是大意、大意了。她身上急出一声冷汗。“不是不是，我是一个顶顶良善的人，这些年可也帮着府上做了许多的好事善事儿，这些老太太都是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去行什么不好的事儿呢，夫人真是说笑了！”/p
孙姨娘可劲儿撇清。/p
“那你跪着作甚？没来由的，叫人看见了，说我欺负你。若老爷来了，你这么一跪，真当我对了做了什么不少的事儿呢，快起来吧！”/p
可孙姨娘不起来。/p
她心里想好了对付的法子。玉夫人的院儿里不能再呆下去了，怎样都不能呆了，不管自己要行什么计策，都且先缓一缓，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