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孙姨娘话语里的高超之处。她善于激将,每次都能激将成功,让史渊发怒,从而让事情朝着更有利于自己的方向。/p
年轻时候,她就屡试不爽,今次也是如此。/p
孙姨娘能笼络住史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她会察言观色,言辞上也来得,对着不同的场面,会说不同的话儿。/p
史渊一怒,就要令人责罚甄氏:“想当年你们柳家败落了,是史府收留的你。况你也不是柳家的正人,只是一个奶娘。如今你不念及报恩,还只管欺负当家的主子,真是反了你了。你这样的,自然要走。走之前,我需惩罚惩罚你。”/p
史渊完全听信了孙姨娘的话。那甄氏就在一边冷冷一笑,且还仰着个脖子,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史老爷,且不用说什么惩罚不惩罚。想当年柳家之所以破败的那么疾速,多半也是因你老所赐。”/p
甄氏话里藏了话,史渊能明白。那孙姨娘在一旁眨巴眨巴眼儿,似乎也有些明白。怎地?当年柳家被抄一事,她也恍惚听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说,事情并非那么简单。史府和柳家渊源纠葛颇深。反正那会儿江城就该有人倒霉,不是柳家,就是史家。命运没有眷顾柳家,兼顾了史府。那老嬷嬷也死了。孙姨娘也没有可以询问的人,但心里的疑虑却是积累下来了。/p
如今再听老爷一说,又升起她的疑惑了。/p
史渊神情大变,他回避甄氏的眼睛,低声呵斥:“这都是胡说,一派胡言!完全的一派胡言!柳家被抄,不过因为犯了事。为官一任,不说清廉,大体上不能出错。可当年你们都做了什么?”史渊倒有些激动起来了,“当然,你不是柳家的正人,与你说也等于对牛弹琴。”他又露出鄙夷的神情,问孙姨娘:“我知道你受了屈。也是我大意,你不说我竟是不知道。可见,我曲解你了。旁人不知道的,只以为你耍尖逞强不好接近。如今我却是错了。甄氏可恶,若我责罚一番,难解心中气闷。你想怎么个处置?任凭你!”/p
那孙姨娘就乐了。如今老太太昏着,一直未醒。史溪墨又被赶出去了。家里呆着的就三个未成年的丫头。都是不顶事的。文姨娘就算改了性子能扯几句,老爷回来了,她也就变成了以前的瘪三模样,不,就算她大胆儿说,就凭老爷如此宠自己,文姨娘不管说什么,老爷还是不信的,还是叫她靠边站儿的。想想,孙姨娘不能不得意啊。似乎,经过了这一番闹腾,这史府已然在她的掌控之下了。这甄氏么,也算知趣,知道不能呆了,只有一走了之了。此时,孙姨娘心里已然不急躁了。这就像猫儿捉老鼠一样,捉住了老鼠,老鼠已然在自己的手掌心了,想怎么玩老鼠,就怎么玩。/p
孙姨娘的心里,实则希望史溪墨就在外头,不要回来。不错,方才她还一个劲儿地痛骂小人不顶事,晴天白日的,江城就这么大,两个大活人儿愣是找不到。真要找回来,那反而不妙了。溪墨到底是嫡出,若因了什么令他和史渊和好了,那儿子的处境又回到以前了。孙姨娘不想做这样的傻子。她就笑意幽幽地看着史渊,又着人送来一碗茶,递给史渊:“老爷体恤我,实则是我的福气。想我这一辈子虽然沮丧了一些,但到底有老爷撑着。若无老爷,又哪能有我的安逸?所以,我都是感念在心的。老爷呀,您先喝口茶,别太激动了。这甄氏呢,我也不想责罚了,她想走就走了吧。心都不在了,要人何用?你责罚了她,再让她走了,就不怕她心生怨怼,在外头胡说八道?那样,反而牵累了老爷,败坏了老爷的清誉。一点儿不值当。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p
孙姨娘当着史渊的面儿,对着甄氏故意做出宽宏大量的态度,更惹史渊感叹。/p
“实则我是委屈你了。原来你的肚量并不小。只可惜你出身不好,我又不曾早早遇见了你。若早些遇见你,咱们自然有另外的收鞘。”/p
孙姨娘听了,心里一动,面上却又装作平静:“收鞘?老爷还要什么收鞘?这番收鞘对我来说已经最好的了。我和儿子,还有一个儿子。这已然圆满。”/p
史渊就想说点儿什么,他看着孙姨娘的眼睛愈发地柔和了。史渊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你辛苦了。好,就依你的,叫甄氏走了。”/p
那甄氏还是冷冷一笑:“当初我在柳家,虽是个奶娘,但并未卖身给柳家。自然也未卖身给你史家。我早就想走了。这些年,我做的活计也对得起府上给我的工钱。史老爷,你不承认当初你在背后使了坏水,这也罢,毕竟时日已长,那些人证物证的已经不在了。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什么,好事儿坏事儿,老天都看得见。”/p
甄氏将这些话,说得掷地有声,铿锵有力。/p
史渊跟前,除了孙姨娘,还有其他几个伺候的人。这些话,这些仆人也听在耳里。史渊紧张之余,却是忘了叫这几个仆人下去。/p
孙姨娘知道这些不利于老爷,就对着身边几个下人使眼色:“你们还愣着干嘛?不惩罚她,是老爷的意思不假。但就这样由着她胡来,诋毁老爷的清誉吗?你们赶紧地,将她给我撵出去!”/p
一声令下,甄氏就被几个下人拖着走了。/p
其实也不是拖。毕竟是甄氏自愿走的。她不想被几个下人拉拉扯扯的,临走之前,还想得点儿自尊,甄氏大声说道:“你们谁也不准动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