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国先天不足,难以制霸草原,是以,草原一旦出现统一的势力,便居于守势,难以振作,最终被攻灭。说到底,若是金国施行辽国的国策,蒙古崛起,可能另有波折。”
“其三,也是为娘想与你说的。以武立身,攻伐为上,以武立国,征战不休!世事人情,皆有宿命。你看,蒙古一统华夏前,战功赫赫,一派欣欣向荣,反而统一后,军队迅速堕落,国势也江河日下。这就是宿命。以武立国的帝国,就得征战不休,才能雄霸天下!不然,一旦停下来,便会没落衰颓。”
杨西施挺直着脊背,端坐望向杨炯,秀目褶褶生辉。
杨炯若有所悟,勇敢对上杨西施的目光,问道,“娘,我该如何?”
杨西施的目光瞬间转为宠溺和心疼,轻声说道,“我儿,你不明白么?以史为鉴,可知兴替,可明得失,可成大事。虎头山是怎么来的?靠什么起家?以后怎么走,我看呀,差不多也是蒙元崛起的路子吧。唉,只是委屈我儿了!”
心里淌过一丝温暖。杨炯不是矫情的人,身逢乱世,沦落草莽,早已见过很多的残酷与无奈,但也为杨西施的一声叹息而触动。
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家孩儿不得已投身杀戮战场,迈向艰辛人生的怜惜和自责。
杨炯很不想让杨西施伤感和自责,便故作洒脱,憨笑道,“娘,我有机会建立铁木真那样的功业没有?我还想着,以后要打下一个大大的后宫哩!”
顿时,一直侧耳倾听的惠姑停下了手中的针线,狠狠地瞥了一眼杨炯。
听了杨炯的话,杨西施先是愕然,继而开怀大笑,用手指着杨炯,笑骂道,“我个痴儿,男子汉大丈夫,若真是建立了大功业,你还真没什么时间亲近女子。俗话说得好,温柔乡即是英雄冢。依娘之见,你有惠姑一个就够了!”
说到这里,杨西施扭头看向惠姑,说道,“你看看,惠姑多贤惠呀!这针线活,可是比你娘做得好多了!厨艺也好!对了,你们俩,什么时候圆房?”
杨炯立马一头黑线,缄口不言。
不过,杨西施是明白人,见杨炯不说话,而且深夜前来,想必有事,便止住了这个话题,主动问道,“我儿,这么晚了,你还从大营那边赶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杨炯如蒙大赦,赶紧回道,“娘,孩儿前来,还真是有事,想让娘帮我把把关。”于是,杨炯便把当前队伍上的状况,自己的谋划考虑,一五一十给杨西施说了一遍。
杨西施听了,低眉望向桌上的《元史》,眼神既专注又虚空,轻抿双唇,久久不语。
杨炯期待地看着杨西施,惠姑也停下来手中的针线活,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杨西施的沉思。
过了许久,杨西施才开口,语气果决,“为今之计,守不如攻。我儿,你的顾虑,大多在阵仗之上。这个我不太懂。但从人心上考虑,以攻代守,却是利大于弊。虎头山靠什么凝聚人心,扛起大旗?我看呀,就得像这《元史》那样,要靠赫赫战功与无敌威名!《元史》多有记载,蒙元遇有抵挡,动辄屠城。非为嗜杀,实为震慑。”
“打败有能力反抗的,震慑有想法反抗的,进而获得大量的投效和新附,乃至实力膨胀登峰造极。蒙元就是这般干的。看似野蛮凶残,实则与世情人心相合,这才成就了霸业。”
“我儿,我们娘俩已是沦落草莽,若不行死中求活之策,亦是朝不保夕!事到临头,无需瞻前顾后,力向前便是!”
最后的话语,是从杨西施的牙缝里蹦出来的,虽是珠玉之声,却有金石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