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眼贵公子坐着华贵的马车施施然的走了,络腮胡子也随之而去。
小剑之前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放松了下来。
然而梅望晨却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脸色变得阴沉下来,用一种很陌生的眼神看着小剑,冷冷的声音似乎是从地底下的深渊传来,从那双薄薄的双唇之间传出。
“刚才你想做什么?送死么?”
小剑兄有些疑惑的看着梅望晨。
梅望晨嘶声冷笑起来,“怎么?在青山弯下的腰,屈起的膝盖,今天突然觉得对不住你那可笑的自尊心和骄傲了么?非要重新直起自己的剑,劈向身前的巨石,哪怕粉身碎骨,也能全了自己的心意,重新捡起早就洒落一地的骨头?”刻薄的言语,噼里啪啦的从梅望晨嘴巴里面说出,像铁锅里面油炸的绿豆,愈热愈跳,好像下一刻就要愤怒的飞出铁锅,砸向身前这把刚刚立起的破剑,重新将他砸回地上乖巧的匍匐着。
“你他妈的名字叫小剑,但你不是一把真正的剑,不需要那么直,那么硬,不用把自己身前的一切都斩断、切碎。呵,再说了,那个络腮胡子说的不错,你样这也能叫剑么?”
梅望晨莫名的愤怒,刻薄的言语,并没有能让小剑兄常年如同冰山的面容松动一丝一毫,他仍是那副冰冰冷冷、毫无生气的样子。
“命卖了这么多个字。
梅望晨心中一暖,随之微叹。
想改变一个人的想法怎么就这么难呢?
湿风吹过,狗脸生毛。
梅望晨转眼由怒转笑,又变回了那副带着贱贱微笑的痞子模样。
“你说你卖给我了?那好,卖身契呢?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景国乃至整个大陆其他国家都并不禁止买卖人身,就连景国镜都都还有一处朝廷官方管理的奴仆买卖市场,下人、奴仆既然能够交易,自然也有相关的官方证明文书需要走走手续,贱籍书、卖身契、无风险生死论等等,若真是大户人家买奴仆,这些文书手续是一个也少不了的,但若是在市井之中就没有那么多规矩了,往往都是一锤子买卖,也不会去补办那些麻烦的手续。但哪有人又肯真心为奴呢?所以卖身契就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也是最基本的,无论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买下人,还是市井中的混混买奴隶,一份卖身契确保了主人的权利,同时也钉死了仆从永世不能翻身的地位。
但不知是梅望晨选择性的遗忘,还是他实在是怕麻烦,又或者是他实在不愿意出那一丁点可笑的开具卖身契的费用,反正从青山镇口两个少年的巴掌拍在一起,到如今已经深入到安南郡内,时隔两个多月,他们两人穿州过城,一直没有去路过的当地官府签卖身契。
以至于今日梅望晨才提了出来。
小剑稍稍沉默,然后默然说道:“签。”
梅望晨漂亮的眉眼弯成了两轮月牙儿,嘴巴一咧,露出了与满脸黑灰截然相反的两排白牙,他伸了个懒腰,笑得像只狐狸,“懒得去跑了,就这签吧。”
......
荒山野岭,林间小道,又哪里官来拟定卖身契的文书?
梅望晨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支残枝,就地蹲下,以树枝为笔,大地为纸,快速的写了起来。
唰唰唰。
龙飞凤舞,下笔丹青。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一篇洋洋洒洒百余字的行楷《卖身契文书》便已写成。
字是好字,笔力遒劲,活泼生动,光洁圆润,平淡间透露着些许清贵之意。
文并没有好与不好直说,毕竟只是一份卖身契罢了,哪能写出什么精彩辞藻,但是用词列句都很标准,标准便意味着官方,就像衙门里那些七老八十的老文书官才能写出的卖身契一般。
梅望晨望着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略微满意的点了点头,手上随意夹着树枝,在主方落款出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甚至还象征性的在泥土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然后微笑着将“笔”递给了小剑兄。
从古至今,哪里见过这般古怪的写在地上的卖身契,就算最后双方都签了,又有什么用,安南多暴雨,过两天雨水一冲,地上又还能留下些什么?
但小剑兄本就如同他那把奇怪的铁剑一般,不拘一格,又哪里会在意这些事情。
只是平常惯拿剑的手,此时握着“笔”,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踌躇不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拿“笔”轻轻在地上划了一下,然后也学着梅望晨的模样,按上自己的手印。
横写一笔是为“一”,但小剑兄写出的却不像是个“一”字,书法“一”字讲究最后要收笔,要收得漂亮、俊逸,笔收不好,那么“一”字前面写得再好也是徒劳,但小剑兄的这个“一”字最后却如同一把刺破苍穹的利剑一般,拖了很长,剑意连绵,似乎要将这山河斩断。
梅望晨皱了皱眉,“不识字?”
小剑兄轻轻“嗯”了一下,声音极小,似乎唯恐惊到了地上在字里行间里面努力攀爬的那只蚂蚁。
梅望晨眼神略微柔和,拍了拍小剑兄的肩膀,安慰说道:“没事儿,以后慢慢教你。”
......
这份古怪的卖身契终于写好了。
梅望晨站起身来,看了一眼自己的杰作,有些满意。
然后抬起脚,用破着洞的布鞋,在地上摩擦了起来。
安南郡湿气本来就重,地上的泥土自然是软的,没一会的功夫,刚刚写好的卖身契就跟湿润的泥土混在了一块,再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