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乐公主的话隐隐暴露了她自己的野心,而她那个随身侍女那突如其来的动摇又让人捉摸不透。原本梁京墨心中的疑惑还只是关于西凤国此时形势的,现在随着这一番谈话,不光没能解惑,那问题反倒还增加了不少。
但这些问题说白了,其实都不关他的事。
梁京墨把这份疑惑强行压下,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要找出愿意为你效忠的人,然后铲除不愿合作的那些——老实说,这思路正确,但意义不大。因为只要能看穿这一点的人都会选择合作,你却还要去分辨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而且最重要的是,人的心思不会一直坚定不变,人的态度也不是非黑即白这么简单。一开始愿意跟你精诚合作的人,到最后可能才是对你最危险的那一个。曾经再忠诚不二的人,在形势大变,濒临绝境时也可能突然倒戈。这些对于你来说都是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
他耸耸肩,摊开手“恐怕,除了那些宣誓对皇室效忠的主持人之外,船上的另外几个人都是同样的这种情况——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我。”
“你倒是坦诚啊。”姜乐公主轻笑一声,“不过你的这种反应也在我预料之中。倒不如说,正因为你是会这样想,并且把这些话直接说出来的那种人,我才更能够信任你”
“这里头又是什么逻辑?”梁京墨嘴上不饶人,“这算是某种抖体质吗?”
姜乐公主直接无视了他的无礼言语。
“因为我跟你做过对手,吃过你的亏,知道你的可怕。”她耐心解释,“像你这种人没法当做鹰犬差遣,最多只能作为合作伙伴平等相处。但作为合作伙伴,要比对待手下更加谨慎,因为手下还可以用其他手下防范,但合作伙伴的一个背叛,有时就足以让你跌入万丈深渊。”
“现在你愿意把话说到这地步,其实多少也有点丑话说在前的意思,这就意味着,合作一事确实有探讨的空间,而且我的筹码确实吸引到你了。”
梁京墨“哼”了一声“但那首先要看是什么事。你现在绕了一大圈说了一堆,不是画饼就是说一些非常虚无的东西。但你现在急着找我来,肯定是有很具体的东西需要帮助吧。”
“快人快语,就当你是接受了。”姜乐公主笑道。
她微微侧过脸去,向着身边的侍女打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立刻向后退开几步,和正在说话的两人拉开一段距离。而后姜乐公主冲着面前的梁京墨勾了勾手指,示意后者靠近一些。等梁京墨一脸不耐地挪过屁股后,她忽然一把拉起了他的手,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并起,狠狠戳在他的掌心上。
她用力划了几画,最后像刀子般在他掌心深深一剜,这才收回。整个过程不过一两秒。
“嘿嘿,大仇得报。”她得意地笑着,“现在可以说正事了。”
梁京墨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很好,你确实戳痛我了,只是你自己手指不痛么。”
一旁的侍女用古怪的表情看着这边的两个人,一时间竟分不出这到底算是打情骂俏还是真的有什么非要用“戳手心”这么古怪的动作来化解的恩怨。好在这一下只能算是插曲,接下来两人把脑袋往中间一凑,姜乐公主就用很小的声音开始交代需要帮助的事项。
打印确认好的航线,设法找出沿途活跃的海盗,以及用卫星定位确认港口附近的情况……每一项都算不上特别重要,但集合到一起,却又确实对他们的这趟航程特别重要。原本这些工作可以分摊给几个人去完成,但从两人刚才这一番对背叛问题的言论,把工作交给一个可信任的人去完成才是最优的解答。
但梁京墨其实压根儿就没把这些事情听进去。那些词语像是滔滔不绝的江河,但对他来说也只是左耳进,右耳出的东西,只在流过脑袋的时候偶尔会截留一点关键的信息,而这信息甚至不是来源于字面本身,而是姜乐公主隐藏在话语里的暗示。
为了和刚才的动作对应上。
他们之间虽然有过交手,但着实称不上有什么仇怨。吃亏的话双方都有过,最近一次还是梁京墨吃了暗亏。退一步说,哪怕真有什么仇怨,那也不是用手指戳几下就能化解的。
刚才姜乐的动作看似玩闹,但其实在她将手指戳到梁京墨掌心的时候,她也同步传递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那两秒里,她的手指用潦草的笔迹在他手心里写下“内奸”两个字。
不是确认航线,不是找出海盗船,更不是了解港口的情况。她真正需要梁京墨帮忙的事情只有“找出内奸”这一件。梁京墨虽然不知道她的信息是从何而来的,但既然都可以直接对他说出这一点了,那就意味着她已经有很大把握可以确信,这船上除她以外的十六人里,确确实实存在着通敌的“内奸”——说不定,连自己也在她怀疑的对象之中。
至于她刚才所说那些事项也并非毫无意义,如果梁京墨沿着“寻找内奸”的方向去解读的话,就会变成另外一种意思了。
打印确认好的航线,这指的应该是确认身份的环节。其实刚才姜乐公主与梁京墨的直接对话就多少有点这样的意思,只是就结果来看,梁京墨大概是通过测试了。现在她把内奸的事直接告诉他,这就相当于把他从嫌疑人的行列中基本剔除掉,,暂时给予信任。
接下来,轮到他想办法用自己的手段去确认各人的心思了。
至于确认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