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赖他的活跃与负伤来给自己带来逃生机会,依赖他的自我牺牲来避免进入那人性扭曲的小屋,依赖他的勇气从炸弹的威胁里活下来,最后是依赖他一次又一次超越自我的极限发挥,将自己带到这里来。
然后在这个时候,还要继续依赖他么?
不。
既然决定要在最后为他做点什么,那就一定要做到——哪怕因此变成怪物也在所不惜。
南宫茜微微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逐渐稀薄的氧气。再度睁开眼时,目光之中只有坚决。
“你必须成为真正的自己。”——她想起了大哥曾经告诫她的话。南宫茜不禁失笑,真实的自己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冷静分析,然后杀掉,这才是她。
“找到罐头,拿到了充足的氧气,而且可以从设备上发现我没有尝试搜集宝石,由此就能推断我会遭遇到氧气不足的困境。”她开始分析,“但对方没有放慢步伐观察情况,而是继续按照原有的节奏做着自己的事。这要么是极端的傲慢,要么,就根本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通过开局的观察,他不难断定我打算通过狙击获胜,因此刻意选择了周围有灌木丛的地点来增加难度。我没有开枪这一点对他而言意味着保守,于是接下来的几个他会依次选择难度逐步增大的几个点……对,他现在前往的这个附近刚好有着一片树林,从我此时所在的这个地方很难直接穿过树林击中他。逻辑对上了。”
“但这依旧不是什么问题。我根本不需要等他进入到那个地方后再开枪。底下的雾气不算太浓,如果冲着杀人去的话,我只要能够看到大致的人形影子就可以出手了,不需要非得等着宝石亮起。”
“是的,刚才那会也是一样。如果从一开始就从不考虑打爆项圈上的宝石,只想着如何把人直接干掉的话,现在这游戏已经结束了。”
“那么,为什么要顾忌游戏规则呢?击碎宝石什么的毫无必要,取巧的事情都是多余。”
“所见即可杀。”
她说得抑扬顿挫,如同唱着一曲没有旋律的咏叹调。周围没有观众,跟拍的无人机也很难获取到太远的声音,她说的话明明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然而她却一定要把心里想的东西全部说出口来。让思想借着话语重新流入自己的耳朵,犹如自我催眠一般。
这就像是一项仪式。她一边说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随后换上的是一副彻底冷酷的面孔。在这一刻,意识到处境危险的南宫茜借着这样的行动强行唤回了过去的自己,那是和项南星相遇之前的,曾经杀人不眨眼的自己。
而此时的她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的是,就在一公里外的那个房间里,项南星注意到了她站立的身姿里发生的微妙改变。在这一刻,他的胸中忽然下意识地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感。
这感觉就像是南宫茜忽然变了一个人。他不禁这样想道。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事实上就算把此时的南宫茜摆在他的面前,他也没办法指出对方到底是那个地方发生了改变。然而在记忆里,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一次这样子的南宫茜。
那是在他和杀人狂“蜘蛛”的那场火中搏斗结束的时候。当时他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只能任凭那个自称巧儿的杀人狂缓缓靠近,即将取下自己的性命,而他能做的只是任凭本能驱动着双手双脚,向别墅的出口艰难爬去。
在意识恍恍惚惚之间,他看到门口处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的身体背着光看不清脸,仿佛是这片亮色背景下一个刺眼的阴影。他朦朦胧胧地看见那个身影拉开了弓,将箭射出,而后站在原地静静看着“蜘蛛”临死前挣扎的丑态。整个过程中,项南星没有从那个人身上感觉到丝毫的杀气,只有沉静如水的漠然,仿佛完成了一项微不足道的工作一般。
那是当时的南宫茜,也是此时此刻出现在画面中的这个南宫茜。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了椅子摩擦的声音,项南星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假面人此时双手按在了两边扶手上,身子前倾,似乎要伸长脖子好看清楚画面里正在发生的事情。哪怕隔着厚厚的面具看不见他此时表情,但从他的动作不难看出,这个一贯宠辱不惊的假面人,此时正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表现出浓厚的兴趣。
“她放下包袱,要杀人了。”他断言。
异样的情绪在项南星的心中莫名其妙泛起了。你凭什么下的结论?你有我了解她么?他很想这样狠狠地反驳回去,然而现实却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就在这一刻,他听到克里斯发出了一声惊叫,回过头之间画面里的南宫茜已经再度卧倒,将眼睛凑上目镜,一手扶住枪身,另一手握着把柄,食指指尖勾住了扳机。
下一秒,她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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