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狱。
当这两个字从老独眼嘴里冒出来时,项南星浑身一震,第一反应就是要冲上去捂住他的嘴,而第二反应便是左右张望,看看周围是不是立刻有人围了上来。虽然老独眼的声音不大,但项南星从一些文章里看过,高级的监控设备可以直接采集细小的音频并且分析语义,摘取关键词自动报警。在监狱里聊起越狱话题,这是不要命了啊。
“不用紧张,没事的。”
看到项南星紧张兮兮的模样,老独眼哑然失笑:“在这个地方,越狱并不是什么犯忌的词语,倒不如说管理者本身也很乐得见到这样的展开。毕竟看着别人挣扎着想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大概也是一件很有观赏性的事情。”
他苦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后面的话即使他不说,项南星也懂他的意思。老独眼其实并不是一个从开始就颓废到底的人,他也曾经在这监狱里为了缩减刑期而拼命进行着各种游戏,只是到了后来流年不利,他深陷泥潭无法自拔,最终选择不再参与游戏,静静等死,这才变得像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的。他曾经很多次在聊天时说,所谓的“逆境游戏”,不过是监狱的管理方为了欣赏犯人们拼命挣扎,互相陷害的丑态而制造出来的一场戏。谁出狱,谁加刑,对他们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们只是想看到这过程中人性的扭曲而已。
“所以,我不会再让他们如愿以偿。”老独眼曾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此时再听老独眼说到类似的话题,项南星却忽然注意到自己之前从未想过的一件事:在这个监狱里,和老独眼一样经历过很多事情的犯人想必不在少数,这其中应该也有一些人和他一样,决定从此不再抱着幻想参加任何游戏。但这样问题就来了。西凤共和国的制度里没有表现良好之类的减刑条款,这些不参与游戏的人几乎没有机会获得减刑,而他们的刑期多数也是漫长到无法以人类寿命硬扛过去,那么,难道这些人里就没有人试过越狱么?
项南星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这个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么?从来没人成功过?”
“你说越狱?”老独眼笑了,“谁知道呢。我在这这么多年里倒也有几批人尝试过,可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有谁越狱后跑回来大喊一声我成功了。至于他们最终到底出去了没有,是死是活,监狱一方也从来没有透露过半点信息,全部只能靠猜。”
他仅剩的一只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所以,才会有人抱着幻想继续尝试啊。”
看见他的表情,项南星的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你试过,对不对?”
“呵呵。”
老独眼笑了笑没有回答。项南星也不催,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过了一会,老独眼忽然开口说道:“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又是一个“我有一个朋友”式的玩意啊——项南星本想这么吐槽,但看见老独眼此时有些异常的表情,又把快到嘴边的这句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点点头,然后老独眼的声音便晃晃悠悠地在这个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故事的主人公是个比你大上一些的男人。他自小在贫民窟长大,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那里是亡命之徒的摇篮。在那里,他从小就见惯了各种欺骗和暴力,而自己也渐渐沉迷于它们的魅力之中。胜者就是正义,强者才是公理,这是他在那里领悟的最重要的人生道理。没过几年,还未成年的他就成了那一带小有名气的小头目,靠的无非是足够的狡诈,还有够狠这一点。”
“二十岁后,他在那个小地方呼风唤雨,为所欲为。生活过于顺利,让他渐渐丢掉了一开始的警惕,变得骄傲狂妄起来。在这个时候,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脚。二十二岁那年,他惹了一个不该惹的过客,但其实对方拥有着远远超出他想象的巨大暴力。那个人回去后立刻动手,不仅将所受的屈辱十倍返还回来,更将他在本地的势力彻底拔除。失去一切的他奋起报复,潜入对方的府邸暗杀了那个人,最后遭到了全国通缉。他想方设法逃到国外藏了五年,但最终还是被捉拿归案。此时因为一些变故,对方的势力相比五年前削弱了不少,所以他也幸运地逃过了一死,而是走正规的司法渠道,获刑入狱。罪名是故意杀人罪,情节恶劣,再加上负罪潜逃的追加刑罚,总刑期长达一百多年。”
“监狱是恶人的聚居地。他从小就在恶人堆里长大,耳濡目染,以为自己也会在这边如鱼得水,重演一遍当初从小头目步步上位的经历。在听说这个监狱里还有可以赌上刑期的游戏时,他几乎要乐疯了。这意味着一百多年的刑期都不算什么,只要适应了游戏,很快就能从这里出去。”
“一开始,一切似乎很顺利,他有输有赢,但总体还是稳步向前,一百多年的刑期不到一个月就缩减到了八十年左右,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经历,他确信自己有能力驾驭这个游戏,甚至可以试着向它要求更多……”
项南星坐在门外,听得默然不语。这样的心境他并不陌生,在和罗百川短短的一场对决中,他一度就有类似的感触,只是在那以后局面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转,然后是另一个大逆转,项南星感觉就像在看着两头怪兽打架,这才惊觉旁边的自己原来是那么弱小。
“久赌必输,一输再输,最后刑期变成一个骇人的巨大数字,让输赢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