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瀛儿这一晕,小繁树便五日没有见到他。有时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做的过分了些,至少,不应该在嘴巴上沾那么多血,少两滴也行。
少两滴的话,他可能就不会晕过去,那时,他若在乎她,就立刻会把她从这该死的琉璃箱中拖出来,抱着她四处找医者,她就可以伺机逃之夭夭。
毕竟这琉璃箱诡异莫测得很,从外面进入,易如反掌,从里面突破,千难万险啊。
小繁树有些沮丧,又趴住不动了。
回想平常,父亲严厉苛刻,她白日习术阅宗,勤修不暇,夜半历练,早起晚睡,有多少次幻想能如此这般趴着一动不动许多天,然而如今幻想成真,短短五日,她却渐觉厌烦了。
归根结底似乎是……瀛儿?
唉,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样了。
咚咚咚咚咚,又是那个讨厌的晓生来了,今日不同,他吭哧吭哧提着一只半大不小的桶,二话不说,哗啦啦,把一整桶也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粘稠血浆一股脑都浇了进来,不深不浅,正好没过小蛇的身子粗度,哼道:“叫你吓他!叫你吓他!这次好了,他再也不能下床走路了,再也不能了!都怪你!怪你!”
小蛇被血浆呛了一口,两眼茫然。
他到底怎么了?你倒是一次把话说清楚啊,他到底怎么就不能下床走路了!
晓生似乎觉得这样做还不够泄愤,两眼冒火,鼻子里喷着气,又要把她从箱子里拖出来痛揍。
好在暮沉及时出现,跑过来拉住了他:“晓生你别闹了!医者说只是暂时的,只是暂时的啊!”
晓生嚷道:“暂时是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三百年五百年?总之就是不行,就是它的错!该死的蛇,我要杀死它,杀死它!”说着骂着,他忽然哭了起来,“我也要杀了自己!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戏弄瀛公子,不该嘲笑他胆小懦弱爱哭鼻子!现在我也想哭,我干脆哭死算了!呜呜呜呜呜呜……”
暮沉哽咽了一下,低声道:“那你以后还戏不戏弄瀛公子了?”
晓生大哭道:“当然不会了!瀛公子已经这么惨了,他都不能好好走路了,我再存心戏弄他的话,那我还配是他的好朋友吗?我晓生发誓,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戏弄瀛公子一次了!倘若食言,天打……”
“停停!”一团水蓝的小人影忽然从树藤后面闪出来,急声制止晓生道,“应了就行,立誓就免了吧。”
暮沉一副功亏一篑的模样,叹气道:“瀛公子,咱们不是说好了吗,这次非逼他立个毒誓才行,否则难保他下次不犯。”
瀛儿摇头,“还是算了。本来我也不想拿一桶染料骗晓生的,我们……”
然而,未待瀛儿把话说完,晓生那边已举着小桶跳了起来,咣当一下,小桶当面罩在了暮沉的头上,桶沿有红稠稠的汁泽滴泻下来,打在暮沉雪白的肩头,胸口,背心,淋淋拉拉成了一个“血圈”,森森红红的,怪吓人。
晓生一旁拍手笑道:“暮沉,这可是瀛公子吐的血哦,不要浪费,快替瀛公子再喝进去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暮沉五指紧攥,咣当一下掀飞头上的小桶,顶着一颗红彤彤的脑袋,扑过去,和晓生扭打在一处。花园里的小兽们受惊,一哄而散。二人滚打过的地方,枝折花落,一地狼藉。
瀛儿置这场战争不理,悄悄摸到琉璃箱前,捞起同样红彤彤的小蛇揣在怀里,虚步蹑足,……
“咳。”有人在前面咳了一声,“瀛儿,你要带小蛇去哪里?”
瀛儿一怔,抬头去看,正是父亲连天澜立在宠物小花园的小径尽头,眼中带笑看着自己。
“父、父亲。”瀛儿向他见礼道。
晓生和暮沉察觉到这边异动,双双停了拳脚,拜过来,“墟主。”
而后,晓生第一时间哇哇哭着诉冤道:“墟主,暮沉他骗我,欺负我,他还怂恿瀛公子一起……”
暮沉立刻把话抢过去道:“哪有!明明是你戏弄瀛公子在先。晓生你自己说,这都是你第几次吓晕瀛公子了?”
“三次!怎么了?瀛公子胆子太小,我替他练练胆子怎么了?”
“胆子有你这么练的吗?瀛公子没被你练死,也得被你吓死!”
“什么?暮沉,你竟敢诅咒瀛公子死!我,我跟你拼了!!”
说着说着,二人又要开打。
“暮沉。”连天阔微笑着道。
暮沉立刻停手,再拜过来,道:“墟主有何吩咐?”
连天澜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暮沉,你年长晓生几岁,先带晓生回去洗洗吧。”
暮沉心里不爽,但还是恭恭敬敬答了声“是”,然后冲晓生哼了一声,一个人率先走了。
晓生小小年岁,但也是个懂看眼色的人,知道连天澜是有意支开二人,与瀛儿单独有话说,于是再不停留,与一对父子一一揖别,随暮沉一先一后出去了。
瀛儿怀里仍然抱着小蛇,小蛇一身红污,染花了他的雪白小袍,整个画面像一幅刚画就的雪里红梅,红墨未干,很有几分触目惊心的艳。瀛儿道:“父亲?”
连天澜轻轻抬手,施法将一尺多长的琉璃箱移至流水潺潺的小溪旁,笑道:“瀛儿还要一直抱着它么?恐怕你不嫌弃它,它也要嫌弃自己了。”
瀛儿犹豫一下,走过去,蹲下,将小蛇轻轻放入了溪里。小蛇入水,眨眼便钻入水底没了踪影,只余下水面圈圈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