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胡思乱想,那只手拉了拉她的腿,对方并没有恶意,她大着胆子低下头去看,这一看倒真是吓了一跳,津渡不知何时藏在了马车上,正横躺在座下。而马车刚好有一人宽。
她怕惊醒僖儿,不敢声张,轻声问他:“你怎么上来的?”
津渡嘻嘻而笑:“你今天一早上都没见到我,难道你没猜到吗?”
“你胆子也太大了,被发现小心拖出去杀头。”
津渡满不在乎的撇嘴道:“我和他们大王一起玩泥巴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在哪个阴沟当阉人呢!谁敢动我。”
江敛玉摸摸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忽而发觉他这样似乎不太雅观,嗫嚅半天还是觉得有必要说:“津渡,你不如起来再说。”
“我在这躺着挺好的,挺有侠盗风范的,你说我和师父当年有几分相似?”
江敛玉抬起头并不想理他,津渡在底下又抓着她的脚腕,不依不饶的继续问,非要问出个结果。
这时马车停下了,外面有人布防守卫,随行侍者在搬运箱子,嬴政的马车一点动静也没有,赵高也在马车边静立。
“玉儿,其实几天前你们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你为何和他说假话,我知道那不是你本意。”
江敛玉被他问的愣住,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才道:“他是一国之君,而我呢?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我凭什么告诉他我心悦他?津渡,我不能说,也不配说。而且,我得活下去。”
底下的人好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津渡才小声道:“玉儿,一会想个办法打掩护,我想办法从车上下去。”
江敛玉忍着笑,问道:“我拖住大王你想办法避开那些人吧!”
听到底下的人闷声“嗯”了一声,她才感到疑惑,把头探下去轻声问道:“你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出来?反正你和大王一起玩泥巴的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在哪个阴沟做阉人。”
“我要暗中保护你啊!让人知道了就不叫暗中保护了。”
江敛玉憋笑憋出内伤,刚想叫醒僖儿,车外便传来赵高的声音:“玉儿姑娘,大王请您下车。”
江敛玉还没反应过来,僖儿倒是先惊醒了,她一脸迷茫的看向江敛玉,问道:“大王?请您下车?那我们下去吧?”
“嗯,走吧!”说完她率先起身,马车外有人掀开帘子,她便躬身下了马车。
嬴政就站在前面那辆马车旁边,几位铁甲在身的小将站在他旁边,嬴政只是看着她并没有动作,他身后的十几只眼睛也只是盯着她,没有动作,她顶着众人审视的目光缓步上前,俯身道:“大王。”
嬴政自然察觉到了她有些怯畏,便对身后的人摆摆手,道:“都散了,各自去忙吧!”
于是连带着僖儿在内的一众人都识相的走开了,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江敛玉想到津渡还在马车上,得想个由头把嬴政引走。
正苦思冥想之时,嬴政叹了口气,说道:“不如去走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他步子缓慢,江敛玉三两步就跟上来了,走了有一会儿,确定附近无人,嬴政才停下了脚步,迟疑的问道:“玉儿……讨厌我了吗?讨厌那天我说的那番话,讨厌我粗俗无礼的行为,讨厌我蛮不讲理将你禁足?”
她摇了摇头,然后发觉他背对自己,好像看不到,才出声:“大王别多想,玉儿没有讨厌大王。”
“你以前一直叫我什么你还记得吗?”
江敛玉沉默,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
嬴政却好像并不期望她会出声回应,自顾自的说:“玉儿长大了,这次才是真的长大了,我这几天一直在想,若是你最艰难的时候,陪着你的人是我,会是怎么样的?”
“大王,事情都过去了,无论如何都无所谓了,我也……不想再提起以前。”
他一愣,随即释然:“也对,都是我不好了,日后不提了。这几天我也认真的想过,玉儿既然已心有所属,那我便应当祝福玉儿。虽然玉儿在王宫的这段时间里我确实很放松,但是天下无不散之宴,无论如何那日都是我过激了,在此给玉儿道歉。”
江敛玉胸口蓦然一痛,她强装镇定的告退,转身,离开。
直到她惊觉自己找不到路了才发觉眼前一片朦胧,两行清泪未干。
她是很久都没再掉过眼泪的人,早已经习惯了凡事要坚强,她本以为当年把这辈子的泪都流光了,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却能轻易把她击溃,可能那天她说出那般决绝的话,真的令他失望透顶了吧。
一般人迷路最先想到的就是如何找原路,可是江敛玉一路上浑浑噩噩,走的跌跌撞撞,她哪里有心思会去看路。
她满心想的都是她要逃离这里,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随她怎么哭怎么闹,至少那样或许就没有现在这样难受。
她缓缓坐到地上,捂着心口,喉咙和心口剧痛无比,像很钝的刀在心口反复的刺,一次刺不穿便拔出来再刺。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她埋首在膝盖,肩膀一耸一耸的抽泣着,突然一双手搭上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