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四月,邯郸城刚下过一场绵绵细雨,柔如温山软水的南国拂面而来的清风,北国四季多风雪,就连雨都是大滴大滴砸在檐头,落在行人心头,滴滴答答作响的,如此风光想来是个好兆头。
适逢赵王赦国,大宴群臣,邯郸城更是平填了许多热闹。其中不乏fēng_liú雅士,亦不乏江湖侠士,一片生机繁荣的景象。
而几家欣喜几家愁,国宴之上,王公大臣尽列于席,各国质子也列坐其次,身在异国若自在倒也无妨,偏生如今又是多事之秋,秦赵两军皆是枕戈待旦,不曾有片刻松懈。
这样的日子时常困扰只身在赵的嬴政,秦赵之间时有摩擦,若是双方偃旗息鼓便罢,一旦兵戎相见,他母子二人的日子便难熬。
看着宴席上的人们觥筹交错,谈科论道,不会有一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质子。明明是高贵的秦国王孙,如今却连咸阳是何模样都不知道,那始终是令他朝思暮念、魂牵梦萦的地方,想到这里嬴政心中徒增几分哀戚。
“秦王孙,大家都畅饮畅谈,为何独不见你有笑颜?可是我赵宫怠慢,照顾不周?”
说话者正是赵王,赵王约莫三十左右的模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嬴政,给他一种无形之中的压迫。
对于赵王突然的关心,年少早智的嬴政早在他的神情中探知一二。如今秦赵不合,赵国实力略逊一筹,自己便是他手中最大的把柄。
他出席上前一步,先行礼,尽量使语气恭敬:“回禀大王,政儿自幼体弱,如今的节气变化还有待适应,大王厚待政儿,可我却拂了大王的兴,实在是要论罪,政儿知错,任由大王处罚。”
赵王听罢,一挥袖:“无妨,寡人原以为是公子不满意,既如此那便允公子回家好生调养,此后的宴席便免了罢!”
“多谢大王宽宏大量,体恤外民。”直到回到巷子里,他的心都仍在胸腔里震荡,‘外民’二字他久久不能释怀。
赵姬不解他因何如此情绪低落,无论如何问他都不肯说。
嬴政身体确实不大好,自幼时便是如此,去赵王宫的路上又淋了雨,只觉得疲乏至极,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已是暮色四合了,且是在赵姬的抽泣声中醒来的。
他想开口安慰母亲,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喉咙似是被人卡住了。
“政儿,你别怕,母亲会想办法的,你先躺着休息,母亲去请大人请医官,你莫要睡着了。”
嬴政虚弱的眼睛半睁着,眨了眨眼,赵姬得了他的回应才敢出门去。
赵国派了一位近侍照看他们母子二人,说是照看,不过是监视罢了,平日里赵姬从来不看他一眼,不过此时此刻为了自己的孩子,她也只得去求他了。
“大人,公子病了,需要医官,请您帮帮我们母子,救救公子。”
那人眼皮都不抬,极其不耐烦的回道:“三天两头病倒,和废物有何区别?我看你们也就别挣扎了,公子子楚回了秦国,正风生水起,哪里还记得你这糟糠之妻和你这废物儿子呢?赶紧病死卷个铺盖扔了得了吧!”
“你敢!我夫是安国君最看重的公子,我儿是子楚长子,若是我儿有个三长两短,秦赵之战必定一触即发,届时你便等着拿你全家老小和数不尽的赵军性命来陪葬吧!”
许是赵姬一番话起了作用,他恶狠狠的一把拂开赵姬,边向外走边道:“我去宫中禀报王上,你便于此好生等着,胆敢离开这里你和那个小废物便等着去牢里养病吧!”
赵姬踉踉跄跄的回到床前,想来那番话他已然尽数听了去,她是他的母亲,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了。从小屈辱的生活在敌国为质,被赵人指责谩骂,受尽苦难折磨活下来,为的是有朝一日还此地,定叫此地为己有。
子楚离开之时告诉政儿:“龙潜底是为了扶摇而上九万里,你是大秦的子孙,大秦的男儿都是勇士,不怯死,不畏战,政儿也该如此,不应身在赵而忘了自己是秦国公子。”
嬴政有些倦怠的闭上眼睛,他连思考的余力都没有了,他兢兢战战、小心翼翼了这么久,现在只想安睡一觉。
“政儿,医官很快就来了,你莫要睡着了,母亲给你讲讲你父亲的事好不好?”
他不予回应,赵姬心知不能坐以待毙,而如今外面雨势不减,她心一横,将蓑衣披在嬴政身上,便冲进了雨里,一步不敢停歇的向医馆奔去。
一辆从城外回来的马车疾驰而来,天色已晚再加之大雨滂沱,远处根本看不见人,待到近了,车夫刚才看清楚有一个女子,他连忙勒马,那女子还是摔倒在地,有东西从她怀里扑出去,翻滚两圈后从蓑衣里滚落出来。
车里的人听到惊呼声也掀帘向外张望,却见一女子扑向不远处躺着的一个孩童。
他下马车为女子撑起一把油纸伞,将他们母子二人都挡在伞下:“夫人如此着急可是因这孩子?”
“还请贵人救我儿,我愿做牛做马。”她抽泣着,近乎绝望的声音还带有一丝希望。
那人探了探孩子的鼻息,很微弱,便想从女子手中抱走那孩子,谁知女子却一脸防备的躲开他。
他也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夫人莫怕,我只是想带他上马车,如今医馆早已闭门谢客了,你们母子随我回府吧,我府中有医官!”
赵姬听了他的话虽有犹豫,但也不再多问,顺从的上了马车。
不过片刻马车便停下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