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书远自从进入费广袁律师事务所后,就取代袁弈臣,成了整个事务所加班最疯狂的一个。
他单身,没交女朋友,家也没在这边,更没有别的拖累,因此一天24个小时,几乎有16个,都是在办公桌前度过的。由于现在他不过只是刚过实习期的新人,基本上案子都不会让他接触,钟书远便和实习期做的工作一般无二,白天上班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各式各样的杂活儿,唯有到了半夜等所有人都走了,方才独自留在办公室,开始从书柜里抱出一摞摞的案宗,仔细研读。
他的努力,哪怕随着毕业和工作的稳定,也从没被放下过。
可以说,职场上的人,无一不是人精,费广袁三人对他的态度其他人只要一琢磨就能咂摸出味儿来,再加上他没有任何靠山,因此,在办公室受气的时候,确实不算少数,正因为如此,钟书远渴望出人头地一鸣惊人的愿望,便一天比一天更为膨胀。
墙上挂钟的时针,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十二上,事务所最近没接到什么大案,因而并未出现集体加班的现象,如今这个点儿,除了偶尔上来巡视的保安,就只剩了他一个。钟书远用饮水机里的水把泡面浸上,而后闷好,这东西他几乎每个晚上都要吃一包当宵夜来填肚子,费广袁的基本工差不多四千多不到五千,其中八百用来交房租,一百块的水电费,六百的饭钱,两百应急,剩下的将近三千来块钱,他都寄了回去。
人生永远都没有公平可言,在别人一顿饭就能消磨掉他半个月工资的时候,他还要背负的,是整个家庭。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相信,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只能抵达三十岁——只要他足够努力。
想着,便再次翻开手上的卷宗,翻阅起来,当整个刑事科只剩下簌簌的翻书声和饮水机的烧水声时,有人却敲了敲外面的门,推开走了进来。
钟书远心里咯噔一声,慌忙拿起手边的遥控器关了空调——他手上没有案子,如此夜夜在这边已经算是浪费办公室的资源,虽然三位boss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没说过他,但若是能让他人对自己少一点儿偏见也是好的。
谁想进来的却不是办公室的同事,而是一身灰蓝的保洁服。
钟书远松了口气,将遥控器重新丢回桌面上,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随口问到:“什么事?”
每次看到桓妧,他总会生出一股自惭形愧的自卑感,但越是如此,当着桓妧的面,就越是要保持那份强自镇定的优越感。
然而相反的,他越是要表现出不在乎,桓妧就越要将自己的那份不屑表现的更为淋漓尽致,就像现在。
“只有你一个?”桓妧进来后视线便绕着办公室转了一圈,当确定屋子里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不由撇了撇嘴,把手上拿着的一张纸递给了他:“喏,刚接到的传真,袁弈臣他们已经走了,你先拿着吧,我明天请假,你记得把这个给他。”
说完转身就走,像是根本就不屑于和他说话。
钟书远看着被大力关上的门许久没有说话,直到哐当声过去了好大一会儿,连余音都听不到了,他才重新坐回座位里,牙齿轻轻咬起下唇,有丝类似没落的情绪,不知不觉从眼中漫过。
但他很快便从这种低落中走出来,想着也不知道是谁这个时间发传真过来,便拿起瞧了一眼,谁知这一看,双眼立即就钉在了上面,再挪不开了。
这传真是袁弈臣在法院工作的朋友传过来的。
说是因为他手机一直打不通,才想到要借由这个法子提前告知他一声,钟书远没细想怎么还会有人这么做,视线便已迫不及待地向下移动着快速浏览过去。
竟是关于袁弈臣手上的,周舟夫妇的案子,有了新的转折。
作为被告人的周舟今天晚上的时候,已向青武市中级人民法院递交了回避申请书,申请二审案的原定法官方佑祥履行回避制度,且理由十分充分——方佑祥和本案的另一个相关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这个相关人,便是周舟借贷包养过的女大学生,于梦然!
传真里说的很清楚,周舟提供了两人在同一辆车上动作暧昧的照片,照片里于梦然连外套都没穿,侧着头,两人离得极近,凡是看到的人,谁也不敢打包票说这两人没关系。
虽然法院的决定还没下来,但鉴于此案强大的舆论基础,恐怕这项申请,十有八|九会被通过。
所以袁弈臣法院的朋友才会大半夜传这么一份东西过来,就是要提醒他早点儿想对策——对于这种上过新闻头条的案子,法院一般都会安排庭审经验丰富的法官接受,而青武中级人民法院目前民事审判庭符合这个要求的法官只有三个人,一个是方佑祥,一个是前些日子出了车祸目前在家休假的钱沐,另一个,就是吴大全。
按照先下的形式,这案子,定会落在吴大全的头上。
然而这个结果对于费广袁来说,却绝不是什么好事,吴大全年纪在三人里算最小的一个,脾气却十分古怪,他不待见律师之说由来已久,越是有名气的,他越不会给好脸子,甚至曾经就发生过庭审现场接连驳斥辩方律师请求的案例,而那个被驳斥律师,恰恰就是费广袁的,这道梁子结下由来已久,因此后来双方再遇到的时候,能错开便尽量不去碰作一处。
对于青武市所有稍有点儿名望的律师事务所来说,碰上吴大全,就等于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