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以柔直到现在也不愿承认,初到项宅时,她看到亦真站在旋梯上,抱着一只英国短毛猫,高高在上的,穿着雪白的公主裙,榴花般的眼圆溜溜的,梳着蓬蓬的公主头,像个精致的洋娃娃。她其实有过那很强烈的羞耻——她居然很想同亦真做姐妹,像亲姐妹那样。
羡慕同嫉妒一样只有一线之隔。起先任栀雨叮嘱她:“不要跟那个女人的女儿玩儿,她心眼多。”时她还不在意。是家里的张妈夭折了那一点纯真:亦真吃饭掉了筷子就是好兆头——筷子落了地,四方买田地。
项以柔也想像小公主一样,于是也故意弄掉了筷子,却换来一声拖长的“啊!”,卷着上颚,挤成咽喉深处的粗厉的吼声,从半开的齿缝里迸出来,搀着斥咄与不耐烦:“筷子落了土,挨揍又吃一嘴土!”
项以柔哭着跟任栀雨告状,任栀雨却是丁点的恼怒都没有,项以柔看到她垂着眸子偷偷眨了两下眼睛,似有点心虚,却更似预谋了什么现已完成。
她成功了。项以柔趁亦真不注意偷偷丢了那只猫,翌日见亦真眼睛红红的,心里一阵快活。
接重而至的恨意纷至沓来。两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坐在钢琴前,亦真很快就弹溜了曲子,项以柔却迟迟下不了手,被气愤的任栀雨狠狠拿棍子打肿了手。
任栀雨对亦真格外好,旅游时寄了张密西西比河与墨西哥海湾交汇的照片给亦真。那张照片里,河水是绿色的,而海湾是蓝色的,泾渭分明,天壤地别。
一家人,两家话。
亦真看过那张照片后就被她的外公接走了,一双锐利的鹰眼铮铮然的钉着任栀雨看,看得人胆寒。
亦真走了。项以柔腾进她的卧室,在她的钢琴上弹着不甚流畅的曲子。真好啊,项以朵儿似的床上,快活的翻了个身,现在她是唯一的小公主了。
这些年她也一直这般快活。但一想从前那些事,项以柔就像被针狠狠戳了一下。
夜阡陌收回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