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日上黄金殿,地迥风鸣碧玉珂。
元大都。
正殿大明殿内,至正帝妥懽帖睦尔靠坐在龙椅之上,二十八岁的他经历了无数常人无法经历也无法想象的磨难,这张龙椅不知不觉间已经坐了十五年。
他先是在这张龙椅上诚惶诚恐地看着燕帖木儿专横跋扈,好不容易等到燕帖木儿纵欲过度而亡,又冒出一个伯颜让他胆战心惊的过了七年。
现在的他想起那段过往,仍然感到无比屈辱,这至高无上的皇权来之不易,所以不能再容忍任何人威胁自己!
“朕好不容易坐稳了这龙椅,你们这群废物还敢屡次忤逆朕,朕不准你们弹劾的奏章,你们竟然就一起请辞,真是反了!”
至正帝望着面前的一堆御史台以及各道御史呈上来请辞的奏章,蓦地升起一股火气。
盖因御史台臣弹劾现任中书右丞相别儿怯不花各种罪名,至正帝却对别儿怯不花不罢反升,加太保之职,还将御史大夫贬谪离京,致使御史中丞以下全部请辞。
殿中除了宫女,只有一人在殿内侍奉,此人名叫哈麻,因为母亲是前任皇帝宁宗的乳母,所以有幸在皇宫里担任宿卫。
至正帝登基后非常优待对自己忠心的臣子,哈麻心思灵巧,最善揣摩圣意,于是至正帝对他非常宠信,几年时间里逐步擢升他为殿中侍御史,兼任礼部尚书。
“陛下息怒,不过是一些自命清高的腐儒而已,这次之举不过是为了所谓的“清名”罢了,陛下只要给他们个笑脸,他们一定就还会像哈巴狗一样地向陛下摇尾乞怜。”
哈麻肥头大耳,此刻满脸谄笑,一身肥肉恨不得从褶子里挤出油来。
哈麻的奉承很合至正帝的心思,不再理会这一堆奏章,“不过这别儿怯不花做事的确很荒唐,这次朕也不好保他。”
“陛下,马札儿台已经病逝了。”哈麻小声提醒。
至正帝眯着眼看了看哈麻,“你倒是对他们家忠心得很啊。”
这句话意味深长,哈麻不敢大意,赶忙跪下,“哈麻只对陛下一人忠心,哈麻只是见这些人都不能帮陛下处理好政务,担心陛下累坏了身体,才想到将那脱脱调回来替陛下分忧。”
哈麻的回答显然让至正帝很满意,“起来吧,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哈麻多跪一跪,沾沾陛下的光,没准延年益寿哩!”哈麻体胖,又穿着朝服,这一跪一起之间已经满头是汗。
“都是一朝大臣了,怎么还总跟个奴仆一般。”
至正帝屡经磨难心思多疑,任用臣子,能力倒在其次,忠心是最首要的,所以哈麻才能坐到今天的位子。
“这些官职哈麻可不稀罕,哈麻更愿意做个能日夜服侍陛下的奴仆。”
至正帝被哈麻这一番阿臾哄得心情大好,“罢了,调脱脱回来吧。可是马札儿台过世不久,他肯回来吗?”
哈麻敢在此时建议调回脱脱,是因为他知道至正帝心烦之事,追溯到源头其实就是自从脱脱辞相后,任用的几任丞相都不堪大用,可至正帝去年偏偏听信别儿怯不花的谗言,将脱脱的父亲马札儿台贬徙西域,致其病逝。
“陛下,那就不如就遂了这帮御史台臣的愿?”皇帝提出调脱脱回来哈麻已是大喜,不如趁此机会将别儿怯不花那个老东西直接撵下去,哈麻小心试探。
“嗯,就这样办吧。”
“那哈麻待会去给他通个气?一把年岁的人了,总该识趣点,临走前也该替陛下分忧。”
至正帝知道哈麻这是想让别儿怯不花主动请辞,这样既保住了自己的面子,又能让那些沽名钓誉的御史台臣无话可说,还能给脱脱一个交代,确实是一举多得,心中非常高兴,“去办吧。”
哈麻知道对皇帝忠心又有能力的脱脱是别人无法取代的,所以自从脱脱上位,就义无反顾的站在了脱脱的阵营中,对他百般趋附。
脱脱辞相后,与脱脱家素有仇怨的别儿怯不花一党多次弹劾脱脱,也都是哈麻秘密劝慰至正帝,才让脱脱免受磨难。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脱脱这次一定感念自己的恩情,以后的日子肯定如鱼得水,出了大明殿,哈麻心情大好,揉着自己浑圆的肚皮,开心地笑了起来。
脱脱府邸。
二十四岁的脱脱在离京的四年中成熟了不少,对于他来说,追求的已经不是一时的功名富贵和家族荣辱,独秉国政八年之久的伯父伯颜被自己亲手拉下历史的舞台,位极人臣的父亲也已经故右丞相。
极致的富贵与权力,脱脱出生后就都享有,作为臣子大义灭亲,帮助至正帝夺回皇权,这千古史册里已经必然会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可离京外出的四年里,脱脱见到了许多在大都见不到的东西……
数不清的天灾人祸,看不完的尸横遍野,堂堂大元竟然已经一副苟延残喘的惨状!
马札儿台病故,脱脱刚回京师不久,虽然已经辞官,但看到如今大元的满目疮痍,毅然决定重返朝堂,救江山于危难,救黎民于水火,此刻与幕僚吴直方讨论间愁眉不展。
“先生,这短短四年时间内,天灾频出,尤以腹里和河南行省最为严重。我朝此时税额已经是世祖立朝的二十倍之多,财政上却仍然如此艰难。黄河几次决口、饥荒频仍、瘟疫爆发,百姓流离失所,大量死亡,我堂堂京师竟然也是饥民云集!”
脱脱背负双手,俊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