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脸上带着笑说道:“难为四丫头有这个心,礼单递给我瞧瞧。”
施从心情大好,将礼单交给施轻罗道,“既是你的心意,就你来递给你祖母。”
施轻罗顺从的接过礼单,绕过施从二人来到老夫人身后。老夫人转过身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礼单,印着金丝的红纸礼单,将施轻罗的双手衬的越发白皙,那双细嫩的手掌从眼底一闪而过,却叫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僵硬了几分。
双眸晦暗的看着站在身前的施轻罗,施轻罗不动声色的将双手垂在身侧,笑容不变的对上老夫人的双眼,分明那双猫儿眼里没有半分埋怨的神色,老夫人心里头却颇为不舒坦,连手里握着的红纸都烫手了几分。
老夫人执着礼单,笼统的扫了一眼,心里头却半点没看进去,施从还含着笑看着她。只要老夫人开口收下礼单,那那些赏赐之物充公的事就算是定下了,老夫人长吁了一口气
“既然四丫头有这个心,那就按四丫头的意思办吧。”老夫人别过身子,从桂嬷嬷手里抽出拐杖站了起来,“这聚也聚的差不多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桂嬷嬷,我们走。”
老夫人越过施轻罗,步子略显沉重的离开了正堂。
老夫人年纪大了,情绪也越发阴晴不定,故而众人并未在意,起身行了礼便也各自离开了。
已至戌时,天色早早就暗了,环廊内三步一遇的红灯笼还闪着微弱的光。、
施轻罗穿过几个环廊,才遥遥看见引玉楼的匾额。
施轻罗简单的梳洗了一番,身子还是疲惫不已。
门扉被轻叩了两声,合宜端着小案踏入房中,将小案在桌上搁下,才转身将房门合上。
施轻罗穿着xiè_yī坐在铜镜前,及腰的青丝还泛着水汽。
合宜将小案上的药膳端到施轻罗身侧,叹道:“小姐,方才您沐浴时,尚书老爷已经派了管家,来把房里幽王妃赏赐的东西都搬了出去,还说小姐不必再去佛堂诵经了,只要手抄两份《金刚经》给大夫人送去就行。”
施轻罗接过药膳,执着药匙搅了搅,淡淡道:“知道了。”说罢,仰头将碗里的药膳一饮而尽。
合宜将装蜜饯的纸袋搁在桌上,药膳喊人送了出去,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
施轻罗将垂在腿上的手递了出去,本是白皙的手掌心已经红了一片,月牙形的伤口渗了些血丝。
合宜一边皱着眉,一边替施轻罗上药,口中心疼的说:“小姐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这生生攥出来的伤口,要多疼,合宜看着便头皮发麻,更不敢想像施轻罗是抱着怎样的心,把自己掐成了这样。
施轻罗轻笑了声,“我有什么委屈的,你正当我是拿施宝枝没法子,才弄成了这样?”
“小姐自然不会。”合宜头也不抬的说,施宝枝本质上与丁秀秀没有多大的差距,施轻罗能逼得丁秀秀上吊自杀,怎么会拿施宝枝没有办法。
“奴婢只是觉得,小姐没必要伤了自己。”合宜又道。
施轻罗下颚微抬,轻描淡写道:“不表现的委屈至极,又怎能引那些心硬如铁之人的注视。”
施轻罗收回手,五指微微蜷缩,似是虚握着什么,略显苍白的面上噙着一抹阴凉的笑容,“我今日受的伤,改日那让我受伤之人,必当百倍还我。如此,我受的这点伤,又能算得了什么?”
合宜喉头微动。
施轻罗施施然的站起身,凑近到合宜身前,合宜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馨香,心里头却冷成一片
“合宜,我今日低头,是为了来日,能把头抬得更高。”
“你要记住,我从不委屈自己。”
施轻罗面上冷意消退,展颜一笑,“出去吧,早点休息,明天的事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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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园
桂嬷嬷站在床榻边,看着老夫人盘腿坐在榻上,看着手心的大红色礼单出神。
往日这个时辰,老夫人合该是焚香念经了,就算不念,这个时辰也该睡下了,可偏偏今日,从老夫人回来,就一直坐在榻上出神,手里攥着礼单一动也不动。
老夫人看着有心事,桂嬷嬷也不敢问,只能站在边上垂着头陪着。
不知过了多久,桂嬷嬷才听老夫人叹了口气,轻声问道:“香怡,你说,我和从儿,这些年是不是都……太苛待老四了?”
老夫人年轻时是施老爷子的妾室,上面也有个正室压着,手里头也有个比施从小两岁的女儿。
只是来了殷国,做了这么多年高高在上的老夫人,她心里也忘了自己当年也举步维艰过。
今日瞧见施轻罗那般委屈求全,为了能在府上留下,不惜将成箱的赏赐分文不要的充给了府库。
皇家的赏赐,那可不仅仅是俗物,更是荣耀。不说旁人,便是施椒兰,拿了圣上皇后的赏赐,都是自己收着的。
老夫人本也没多想,直到瞧见施轻罗将掌心攥成那一副血肉模糊的样子,心里才骤然有些不忍。
桂嬷嬷被老夫人这番话说的心惊肉跳,战战兢兢的说:“老奴不敢妄断老太君的家事……”
“你从小就跟着我,有什么就说什么。”老夫人皱着眉喝了她一句,捉摸了一会儿又问,“不提这个也罢,那依你之见,从儿摆在书房里的贺寿图,真的是老四弄坏的吗?”
桂嬷嬷知道,她今天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夫人是不会高兴的,故而她也顺着老夫人的话说了句模棱两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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