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肃的性子不同于顾氏和凌妙,他从小便是个安和温润的人,说话做事沉稳又令人如春风拂面。在外提起凌肃,人多是要赞一句公子如玉,雅致天成的。
甚至,京城中有些个千金们无事可做,品评京中一干勋贵子弟,暗中将几位出色的子弟并称“四公子”。
凌肃容貌秀美绝伦,气质又静雅出尘,如兰似麝,便被那些千金们暗暗称作“幽兰公子”。他以文雅示人,言语之间从来不会如此犀利。
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仿佛高高在上的神在俯视着地位卑贱的蝼蚁。
凌肃扫了一眼韩丽娘,见她眉尖紧紧蹙起,眼睛里水意朦胧,虽已经年过三旬,却依旧做出一番豆蔻年华的小女儿姿态,心中便升起了淡淡的厌恶,移开了视线。
他很是不解,自己的父亲,明明有了出身高贵,心地如光风霁月一般的妻子,为何还会喜欢这种柔弱如菟丝的女人。说是看中了韩丽娘的容貌?不能否认,韩丽娘是个美人儿,然自己母亲容貌却也不输与她。那么,韩丽娘是父亲心之所系的真爱?也不见得。两个人一起长大,若真是情比金坚,又哪里会娶了母亲?又怎么会收了那么多姨娘侍妾?且,若真是爱重她,又怎么舍得叫她名声扫地,外室一般名不正言不顺地跟着自己呢?
凌肃了然地笑了,所谓的真爱,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个色令智昏,一个利令智昏,倒也般配。
“你不是与那楚国公府的二公子关系极好?”凌颂忽然想到,之前神医楚子熙,不是还在府里住过,专门给凌妙看病么?
“去,把那个什么楚神医请来就是了。“
这回不但凌肃,连顾氏都忍不住笑了。
楚子熙什么身份?神医苏季的嫡传弟子,楚国公府正室嫡出的二公子,老郡主最喜爱的孙儿,这样的身份,来给一个外室看伤?
凌颂这梦做得不是一般的大。
“表哥,莫要为我如此费心。”韩丽娘强自忍着疼痛,咬了咬牙,含泪道,“我没事儿的,又不是多么金贵的人,哪里配请神医呢?”
“这话说的我爱听。”顾氏款款起身,接口道,“知道自己的斤两,才没那么多不该有的念头。侯爷若是心疼你这心尖儿上的人,就叫人到外头库里去找找,咱们府里从军出身,活血化瘀的膏子一向是不缺的。”
说毕,面上浅笑,走到床边俯视老韩氏,“老夫人只管好生将养吧,想吃什么喝什么,只管着人告诉我去。”
面子上的话,谁真的不会说?
看着老韩氏躺在床上嘴歪目斜的模样,顾氏心里倒是没有多少的痛快。从前,老韩氏给她添了不少的堵,叫她这十几年来没几日是舒坦度过的。但眼下,那么豪横刻薄的一个人,就这么突然倒下了,顾氏多少有些唏嘘人生无常,也不过如此了。
“祖母,我那里还有一枝新得的老参,据说有几百年了呢,回头就叫人送来给您。”凌肃忽然说道,做足了一个乖顺孝敬的孙子的模样。
凌妙闻言,看了一眼凌肃,但见他目光清澈,面色诚恳,不带一丝异样。
人参大补,这谁都知道。但凡人参,年头越久效力越强。几百年的老参,那得什么样的效力?
老韩氏乃是痰火之症,若真的用了这数百年的老参,那不是补身体,那是要命了。
“哥哥,我们先回去吧。”
凌妙眼睛有些发酸。
她知道,凌肃是个很正统的读书人,在他心里,孝之一字远比自己看得重要。他并不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并不是老韩氏的血脉。他的认知中,老韩氏就是他嫡亲的祖母。纵然这祖母偏心多年,哪怕只是苛待他,凌肃也不会多抱怨一个字。如今这样做,无非是因为老韩氏想要谋害自己性命,凌肃,在为自己报仇。
见凌肃舒出了口气颔首应下,凌妙笑了笑,却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回头就叫海棠想法子用普通的老参换了哥哥那支来。不管老韩氏做过什么,都不值凌肃去脏了自己的手。凌肃少年成名,行事光明磊落,他这一生,不该沾染这样的阴私之事。
至于报复,死人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还有什么,比活受更叫人痛苦呢?
顾氏母子三人携手而出,留下了一个气得几乎要跳脚的凌颂,和一个面色青白交加的韩丽娘。
以及床上那不停流着涎水的老韩氏。
“阿妙,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瞒着我?”
天气渐渐转暖,侯府的花园里终于见了些许春色,远处梅林的缓坡上,已经透出了薄薄的一层鲜嫩的绿意。
走在回梧桐苑的小径上,顾氏忽然问道。
凌妙挑了挑眉,“娘说什么?”
顾氏站住了脚步,脸色沉肃,“萱草堂,你祖母是怎么回事?”
凌妙眨着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睛,要多无辜有多无辜,“我昨晚确实只是去请安啊。”
见顾氏目光灼灼盯着自己,便笑嘻嘻道:“娘啊,您还不相信我么?”
顾氏真想相信她。但,她心中明白,如今的凌妙,与从前变化有多大。
“好吧,只是祖母见到我便不高兴,骂了我一个狗血淋头的。”凌妙举起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缝隙,“我只是小小的反驳了两句,就出来了。这个,哥哥可以作证啊。”
凌肃在一旁气笑不得,却只能点头,“确是如此。”
对儿子,顾氏还是十分信任的。她轻轻舒出一口气,仿佛放下了老大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