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现在,和康玉翡计划的不大一样。她费尽心机进宫,就是想不借用任何人脉帮助靠近皇上,然后能面对面的向皇上倾诉镇北侯府的冤屈。
这听起来是个颇为麻烦又曲折的做法,可康玉翡有自己的打算。第一,无论凭借谁的帮助见到皇上,她这戴罪之身都会将那人拖入这淌浑水中,这是她不愿的。第二,她隐隐觉得这事另有隐情,若是当面说给皇上听,怕是刚露面开口,事情就已经毫无转寰之地,她想从旁探探,再找一个万全的机会。
千算万算,却没想到,皇上竟突然宾天了。此前那些计划准备,都变成一堆泡沫,随着皇上一同西去了。
她揉了揉自己脸,又拍打了几下。可得清醒着,好好想想其他的法子,爹和哥哥们还在南边苦蛮之地挨着日子,可不能糊里糊涂的在这里混下去。
照例来看,太子即将登基继位,能为镇北侯府翻案的,也只能是他了。
太子田景霖,康玉翡对他毫无印象,唯有饭桌上听爹和大哥闲话过几句。说是他自小没了娘,又不讨慈安太后的喜欢,日子过得惶惶不安,再加上皇上对他格外的严格,把他这性子养的寡言少语,阴晴不定的,日后可能是个不好相处的主子。
她相信爹和大哥的判断,所以不打算贸然从太子身上下手,若是能找人摸清太子的心思,那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那就只能回到最初的那个不得已的法子,求定国公出面力保。
外面吵吵闹闹扰了她的思绪,她起了床,这才发现廖姑姑已经走了,而外面天也大亮了。她穿好衣服,见桌上花花绿绿的点心,胡乱抓着吃了一些,最后理了理自己的仪容,推开门。
外面一片素色,把她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弄的又更低沉了。不远处,有人影匆匆而过,依稀还有高昂喊叫的声音飘过,她估摸着大家应该都在为皇上的后事做着准备。
她喊住同房住着的一个二等宫女,“红霞姐姐,大伙都在忙什么呢?”
这名唤做红霞的宫女比康玉翡早进宫两年,是个聪明识大体又讨人喜欢的姑娘,虽是二等宫女,但已经是她们这一房的管事了。
见康玉翡出了房间,红霞放了手上的工具,急忙跑上前,关切的问道,“哎,你怎么起来了?可别出来受冻了,你可要多休息啊。”
“不碍事不碍事,我身子没那么虚,躺着也没啥意思,还不如起来活动活动筋骨。”
红霞半信半疑的打量了她一会,大约是看她气色确实不错,于是松了口,“也好,现在人手也紧张,有你帮忙当然是最好不过。”
康玉翡跟着她,穿过住人的小院子,往花圃方向走去,一路人声鼎沸,一派忙忙碌碌的景象。走到百花园正堂前的空地上,有许多盆花摆在周围,一些年纪轻的宫女们蹲在花盆前,细心摆弄着什么。
走进一看,她们脚边摆着一只小桶,里面乘着白色的像浆糊一样的东西,手上拿着毛笔,一个个都在把桶里的东西涂抹在花瓣上。
康玉翡不明所以,看向红霞,“红霞姐姐,这是做什么?”
“喏,你在我旁边吧。”红霞把她拉到几盆金边瑞香旁边,递给她一双手套,“很简单,就是把这涂在花瓣上,遮掉花本来的颜色,变成全白色就行。”
“全白色?”康玉翡有些讶异。
“对,尽量均匀一些,别弄的太难看了。”红霞转过头来,看见她诧异的神色,不禁摇摇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大丧之际,各宫都要白色的盆栽装点样子,可这冬日里,哪里有这么多花给他们呢。”
“可这……”康玉翡带上手套,拿起毛笔准备做事,“可这假的,就不怕惹恼各位主子们吗?”
“哪些地方可以摆这些上过色的,哪些地方要用真的,廖姑姑早就摸透了门道。”
正堂里听到几声呵斥声,金银湘领着几个捧着花盆的小太监走了出来,她面色枯黄,身型干瘦,好像很没有精神,偏就有一双大眼睛睁的圆圆的,看着有些骇人。
她在正堂门口,抬抬手,几位小太监鱼贯而出。
“等一等。”远处传来廖姑姑清亮好听的声音,她穿着一身素衣,不施粉黛,露出了一些憔悴和倦态,但她肤质细腻,少有皱纹,让人一眼看不出年纪,只觉得那副疲态显得楚楚可怜。
小太监们站定了,对着廖姑姑弯腰行了礼。廖姑姑一眼扫过他们手上的花,对着金银湘问道,“这些要送去哪?”
“都挑的品相好的,白色的山茶是送去芳华宫梅妃娘娘那,水仙是送去东宫的。”金银湘解释道。
康玉翡抬头看去,白茶花开的正刚好,一派清新自然,水仙像是刚开花,有些羞涩。
“换一下。”廖姑姑手指抬起来,指了指捧着水仙的几人,“你们去芳华宫,”又指了指捧着白茶花的几人,“你们去东宫。”
金银湘满脸不解的看着廖姑姑,但不敢吭声,待人走远了,才上前问道,“姑姑,为何要换?”
廖姑姑把她往墙角拉一拉,恰好站在康玉翡附近,康玉翡把手套拉出来,往她们的方向一扔,装作不经意的靠近过去。
“芳华宫那位主子过几日就是太妃娘娘了,转眼就没地位没分量了,何必把白茶花这稀罕东西放她那里,倒是东宫这位,虽是个侧妃,但东宫没有主位娘娘,眼看这后宫就是她主事了,还不知道讨好一下吗?我看你就是个木头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