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和妹妹念同一年级让人有些窘迫,但总也好过姐妹们都去上学,自己一个人只能待在家里补课,见绣的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影。
第二个礼拜,温见宁终于上学去了。
温家姐妹们念书的地方在离家最近的修道院附属小学,每天上下学由家里的小汽车接送。
温见宁原先以为,通过了入学考试后就能松一口气。
可她上了学之后才发现,课程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增多。除了学校里增加的算数、几何、美术、音乐、手工等课程之外,还有温静姝格外给她们安排的骑马、游泳等,这样排下来,竟然比之前还要忙碌。
学校里有专门的老师教授国文和英语,所以在家中上课的时间也大大压缩了。好在冯翎那边已经又找到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至于齐先生,她早在先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早就又去了一户富商人家当了家庭教师。
可不知为什么,温见宁还是隐隐有几分担忧。
她没想到这份担忧很快就成真了。
周六,齐先生上完课后合上书本,对她们道:“今天先生有一件事想和你们说一声。”
见宛第一个举手问道:“什么事呀先生?”
齐先生看着她们温和道:“你们如今也开始上学了,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我有位朋友帮我在上海的报社找了一份工作,不日我就要离开香港去那里工作。以后你们的功课,就要自己多上心了。”
四个小女孩先是一呆,反应过来后不约而同地急了,叽叽喳喳地围在了齐先生的身边:“您为什么要走,是不是姑母她们赶您走了?”
“先生,您不要走,我们去和姑母她们说情。您不要去上海好不好?”
“先生,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呀?”
除了温见宁之外,齐先生与见宛她们起初不过是普通的师生关系,可到了香港之后,身边骤然没了熟悉的亲人,情况就慢慢发生了变化。
温静姝和梅珊两人虽然从不打骂她们,但出于孩子敏感的天性,她们也不愿意亲近自己的亲姑母,反倒是与齐先生一个外人的感情愈发深厚。就连最初因为被齐先生打过而心怀不满的见宛,如今都对她生出了几分依恋之情,乍一听齐先生说要走,顿时都急了。
齐先生温声道:“其实当初在上海那几日友人就劝我留下,只是当时一来已受你们家里人所托,二来放心不下你们几个孩子这样来香港,所以还是跟了过来。如今你们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所以我想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
温见宛都上前抱住她的胳膊不住摇晃,软声道:“可是先生,我舍不得您。”
齐先生摸了摸她们的小脑袋:“天下哪里有不散的筵席,等到了上海那边,我们可以通信。你们以后说不定也还要再去上海,咱们早晚还能再见面。”
“通信”这两个字仿佛触动了温见宁脆弱的神经,她只觉得胸口陡然一阵抽痛,想也不想地对着齐先生大喊一声:“骗子,都是大骗子!”
说完她蹬蹬蹬地跑出了房间。
不明所以的见宛皱眉道:“她又发什么疯?”
齐先生先安抚了她们,才叹了口气道:“没事的,等我去和她好好说一说,她会明白的。”
在女佣的带领下,齐先生上楼来到温见宁的房间外,轻轻敲了两下房门。
隔着一层门板,齐先生道:“见宁,我知道你在里面。可不可以把门打开,先生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声音传入房内,趴在书桌前的温见宁听得一清二楚。
可她没有回应,她也不想回应。
齐先生又敲了几次门,里面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只好转身离去。
等门外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温见宁这才觉得有几分后悔。
她小心地打开房门一看,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齐先生离开了。
她说走就走,当天温静姝就给她结算了薪水,之后两天就没再来过别墅这边。
直到这时,一股强烈的悔意这才涌上温见宁的心头。
她后悔自己莫名其妙地和齐先生发脾气,更害怕齐先生这几天就离开香港,让她连和齐先生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懊丧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梅珊仿佛对此早有预料。
这天傍晚,她敲响了温见宁房间的门,给了她一个地址,上面写着齐先生所住的地方。
看着一下子惊喜得从椅子上跳下来的温见宁,梅珊笑吟吟地问道:“你瞧,我对你好不好呀。这家里这么多人,还有哪个比我对你的事更上心的。”
温见宁低头抿了抿唇角,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好。”
她虽然对梅珊仍抱有警惕之心,但却不能不领这份情。
梅珊这才满意地笑了:“好了,趁你先生还没有离开香港,去看一看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