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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骆舟哽咽着将母亲真正的死因和死前嘱咐的种种道出,又跪下道:“骆舟所说并无半分虚假,且又证据在手!求殿下为骆舟做主!”
岑黛大睁着眼,呐呐地掩住唇,难以想象当年的惨剧。
就连一旁始终笑得和善的张妈妈,此时也收了笑,目光怜悯地看着厅堂中央强忍泪水的青年。
唯独只有豫安面上毫无动容,平和问:“证据在哪儿?”
岑骆舟攥紧了双手,沉默片刻,终究是说了出来:“当年的那位妈妈已经被骆舟接回燕京,母亲生前留下了许多关于此事的信笺,都在那妈妈手里。”
豫安轻轻地笑了:“你这孩子,当真是相信本宫,也不怕本宫晓得了你的那证据,有心帮着岑家给抹除掉?”
岑骆舟恭声道:“骆舟今日登门求助,就已经是抱了全部的信任。一则是因为殿下如今是骆舟唯一能求助的对象;二则……联系母亲生前的那些话,想必殿下心中已经对岑家完全警醒起来了罢?”
他始终记得母亲那日在疯癫状态时念叨的那句话:“咦,挨了那么一刀,这都没死成?倒是命大,只可惜你活不得!”
那语气,分明是在模仿岑老太君,可是话中的一句“挨了那么一刀,这都没死成”委实怪异,那样平淡得几乎就该如此的语气,仿佛岑老太君对岑远岸的重伤早有预料一般。
豫安缓缓眯了眼,继续道:“纵然你肯真心相信本宫,纵然你底气够足、手里捏了二房许多把柄……可你又如何能够肯定,本宫会真的帮你?”
“光凭你一句虚无缥缈的警醒,可不够本宫出手。”
她端着茶盏,垂下眼睑:“你也知道,再怎么说,本宫如今也是岑家的儿媳妇,驸马可是那位老太君的亲儿子。本宫若是帮了你,那岂不是要得罪驸马、要将家里的这份平和舍去?”
岑骆舟咬了咬牙,突然抬起头:“总归这长公主府里的平和,也已经保不住多久了,不是么?”
张妈妈连忙厉声呵斥:“放肆!”
岑骆舟不看她,继续道:“按着现在的局势,殿下必然已经对那行为有异的国公府众人生了疑心。为护佑皇朝稳固,迟早有一日,殿下一定会将这份平和亲手摧毁!今日又何必将这些拿出来当搪塞的借口?”
他沉声道:“难不成时至今日,殿下依旧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去舍弃掉那些人和感情?”
张妈妈一时惊愕,没料想到这青年竟然将局势摸得如此分明,偏头蹙眉望向上首:“公主……”
豫安冷然地看向跪在下首的青年,掩唇轻笑:“一个小辈,竟然敢朝着本宫厉声讲话,口口声声地质问本宫,倒真是难得。”
岑骆舟抿紧了嘴唇。
下一刻却见她搁下茶盏,深呼吸了一口气,起身道:“不过么,这些话,你说得并没有错,本宫听进心里去了。”
岑骆舟瞪眼,呐呐道:“那……”
豫安缓步上前:“本宫出手帮你,既是为了我杨姓江山,也是为了感谢你多次相帮我家宓阳。”
她垂下目光,居高临下地同岑骆舟直视:“所以……你到底想如何报复岑家二房?”
岑骆舟跪伏下来:“骆舟知道,荣国公太过谨慎小心,目前虽行为举止有些异常,但到底未尝暴露出任何的威胁,陛下与殿下不能毫无缘由地对付国公府……”
他顿了顿:“故而,如今能动的,不过只有一个岑老太君而已。毕竟她的所作所为,母亲已经留下了完备的证据。”
豫安扬了扬眉:“奇怪,你早前既然多次提及荣国公的威胁,想必也是怀疑当初荣国公也暗害了大房夫妻。若是继续在他身边混迹几年,说不定能探寻到更多的蛛丝马迹、谋定而后动,为何要在现如今这羽翼未丰的时候暴露出来?”
一旁的岑黛垂了垂眼,突然出声:“娘。”
豫安闻声偏过头,一对上女儿复杂犹疑的目光,霎时间心下就有了些许猜测,蹙眉喃喃:“如此……”
下首岑骆舟伏身继续道:“谋定而后动的下一句,是知止而有得。未来的诸多形势没有人知晓,或许骆舟永远也不会有羽翼丰满的时候,亦或者羽翼丰满之时也无法对抗荣国公……倒不如先行重创荣国公一手。”
豫安赏识地看向他:“你倒是谨慎,不怪能忍辱负重地安稳走到如今,还能取得不小的成就。”
她提了裙摆继续坐回上首:“那妈妈如今在何处?”
岑骆舟道:“暂时在京中的某处民院中落脚。”
豫安轻叹一声:“外面终究是不够安全,黄昏时,本宫会将她接回长公主府安置。且瞧着宓阳……”
她瞥了岑黛一眼:“形势不好,本宫也生怕有什么万一,此事得尽快下手才好。明日如何?”
岑骆舟舒了口气:“骆舟没有多大的能耐,现今能够做到的,不过只是为殿下递上刀剑而已,其他的,全凭殿下谋划。”
豫安弯弯唇角:“你放心就是。”
她偏头,示意张妈妈扶他起来,温声:“这事本宫应下了,你也不必再放低姿态。膝盖还痛不痛?”
岑骆舟兀自站起身,朝着张妈妈摇了摇头,向上首作揖行礼:“国公府还有事,我出来得太久,怕是会引起他人猜疑,这会儿便只能先走一步。”
豫安轻轻颔首,示意岑黛:“去好生送送你大哥哥罢,小心些,走角门。”
岑黛连忙应下,扶着岑骆舟往厅堂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