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道:“你们还记得不,昨夜里是浅月的头七。老人都说,人死了以后头七是一定要回来的。猫狗最通灵,能看到我们看不见的脏东西。可是狗儿阳气重,能辟邪,猫儿阴气重,最是招惹那些秽气,没准儿还会附身......”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严婆子厉声打断了:“见天嘴上没有个把门的,一味地胡说八道。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也能乱说么?折腾得府里人心惶惶的,是要吃板子,被赶出府的,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挽云缩缩脖子,不敢再胡乱揣测,只是仍旧畏怯地四周瞄了一眼。
虽然是青天白日,众人也全都不约而同地感到一阵阴凉,寒毛都竖了起来。
花千树笑笑,随口澄清道:“害死了这些猫不说,还故意用糖饼蘸了砒霜,误导我们,这一看就是有人故意而为,并且借此挑拨离间。”、
鸾影此时撇清了关系,但是脸色仍旧没有好看多少,懊恼地道:“我平素里也从未得罪过谁,是谁见不得我好,非要赖在我的头上?”
吟风落落大方地对她道歉:“今日是我对不住你了,怪我鲁莽。”
转身咬着牙吩咐跟前的丫头:“将它们全都葬了吧。”
众人见已经没有什么热闹可看,便窃声议论着,要散了去。
花千树扎撒着一双仍旧脏污的手,也转身欲走。
鸾影在身后叫住了她:“花千树!”
花千树以为她是要感谢自己,客套话都溜到了嘴边。
鸾影涨红着一张脸,高扬着下巴:“今天你的确是帮了我不假,这份人情我也记得。有朝一日,若是我父亲沉冤得雪,我自然会有赏。但是,你可别妄想因此高攀讨好我。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鸾影这话说得盛气凌人,花千树顿时就愣住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周围一片嗤笑,带着锐利的铁钉。
鸾影似乎是得到了鼓励一般,说得愈加刻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在闺中是读着《女诫》等书长大的,遵规守矩,将清白名声看得比性命还要重要,自然不能与你这种声名狼藉的人为伍。所以,你若是想趁机巴结讨好我,那是不可能的,劝你死了这份心思,免得自取其辱。”
适才她被冤枉的时候,说话上气不接下气,好像随时都能背过气一般,现在挖苦起人来,倒是极顺溜。
花千树不禁是瞠目结舌,就像是吞吃了一只苍蝇,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恶心。
这世间总是有自我感觉良好,狼心狗肺的人呐,自己就不应当多事,因此得罪了吟风不说,还被她当众羞辱。
果真,吟风闻言笑得就像公鸡打鸣:“这算不算是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若是仗义帮她你就输了。”
花千树极无奈地皱皱鼻子:“如此多谢鸾影姨娘的好心了。不过,我如今身为七皇叔的侍妾,却要靠你一个詹士府的千金打赏,未免有点打脸七皇叔了。说我巴结你,你也将自己搁的位置太高了,真当自己是这王府里的主子么?怎么也不见七皇叔对你高看一眼?”
打蛇打七寸,骂人自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话是实实在在剜了鸾影的心尖,一时间被堵得哑口无言。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也是她一直以来自怨自艾的原因。
她自我感觉是要高人一等的,与院子里几位同样出身教坊司的姨娘格格不入。而实际上,她也只是一个侍妾。
花千树报了唇舌之仇,转身就回了自己院子。
你鸾影姨娘下次就算是掉进粪坑里,我也绝对不拉你一把,我花千树是记仇的。
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花千树对于鸾影心里是有说不出的膈应,横着竖着,歪着斜着,看她都是不顺眼。
鸾影惹了这场是非,仍旧是我行我素,吃饱了撑着的时候,就在自己院子里将琴弹得如泣如诉,像是示威。
花千树喜欢热血澎湃的曲子,最是受不了这种“咿咿呀呀”哭戏一般的腔调。从厨房寻了一块熟好的驴皮,叮叮当当一会儿的功夫,就箍在木盆上做了一面手鼓。
鸾影弹琴,她便将手鼓拍得慷慨激扬,全都是军中的热血曲调,鸾影的琴就弹得不成章法。
后来一连许多天,都再也没有动静,还不知道暗中憋了多少气。
核桃一脸忧伤地唉声叹气:“姨娘您一进霓裳馆,就将所有的姨娘与管事嬷嬷得罪了一个遍,就不怕她们暗中给你穿小鞋吗?你看这都许多天了,姨娘们轮了一个遍,王爷与老太妃像是把你给忘了似的。”
花千树心里一声苦笑,拍着手鼓的手一顿,改为摩挲。
她表面装得风轻云淡,可是心里闷,就像是蕴藏了一座火山,反复炙烤煎熬,左冲右突,找不到出口。
她想发泄,甚至有时候会有杀人的冲动。
她已经承受了那么多的灾难,在几个上蹿下跳的姨娘跟前再忍气吞声的话,她会疯了。
她一丝一毫都不想忍,即便不能活得嚣张放肆,也不愿意再多一点委屈。
也正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而又好管闲事的张扬脾气,才是三年前夜放认识的自己。若是隐忍了,消停了,突然变了脾气,夜放观察入微,会对自己生了疑心。
更何况,还有一个凤檀姨娘自己不是没怎么着吗?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又不会逮谁咬谁。
掰着指头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