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的不紧不慢,栩桐不过是妾侍,没有资格享受那西洋挂钟,所以一向看不懂天色的栩桐并不知道现在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她只是乖巧的坐着缝衣裳,不时的给四阿哥添添水,拨拨碳。
两个人一时之间相对无语,却也倒是还算温馨平静。
“李氏。”
栩桐并没有放下手中的针线,只是抬了头,有些疑惑的望着歪在榻上的四阿哥。
她很少能看见这样的四阿哥,自她跟了四阿哥的时候,佟佳氏已经病重了,四阿哥快速的成长,早就没了孩童的天真。四阿哥极讲究规矩,刻板又严肃。
他不曾这样懒散的歪着,他也从来不曾如此对待手中的圣贤书,甚至,在他看书的时候,极少用点心,也很少跟她说话。
“是,爷。爷,可有什么吩咐?”
四阿哥穿着一身儿十分简单的苍蓝色的家常衣裳,因为刚洗过头发,所以发辫编的有些松散,因为有些背光,面儿上的表情让栩桐一时看不清楚。
“李氏,你说,爷是那喜怒不定的人吗?”
栩桐的面上虽然没有多大的反应,可是心里却是沉了沉,四阿哥问她这句话,却是不好答。而且,他不该这么问她的,四阿哥向来不是如此不谨慎的人,因为佟佳皇后的去世,他越发的处事周全了。
她虽然是她的妾侍,可是这人不是从来不曾相信人的吗?怎么能如此问呢?
“爷?”
“无事,但说无妨,爷听着呢。”
四阿哥甚至连看都没看栩桐,只在她低下头去的时候有了一瞬间的停顿,紧接着就恢复了平静,面儿上一派的云淡风轻。
其实皇阿玛说他‘喜怒不定’,他也是认的。因为那时候的他还小,不懂得这是个人吃人的肮脏的地方,他还太过天真,又有人宠着,就更是上蹿下跳的不知轻重。
皇阿玛喜欢他,虽然不像看重太子二哥那样看重他,可是他也是皇阿玛一手教导出来的,小的时候也是‘阿玛’‘阿玛’的叫个不停的。
只是这人走茶凉,他又不得亲生额娘的喜欢,宫里的人向来都是捧高踩低的,这不过是半年的时间,他已经更加深切的认识到了世态炎凉,即使他手里还有额娘留下来的人,他心中也有些成算,可是还是屡屡失手,遭人暗算。
“婢妾不知道爷是不是喜怒不定,婢妾只知道爷是婢妾的天,是婢妾的依靠,婢妾只愿爷开心才好,只要爷好好儿的,婢妾就别无所求了。”
等了半天也不见四阿哥有什么回应,栩桐抬了头,细细的查看四阿哥的脸色。其实她并不怎么惧怕他,虽然她必须要依附他才能生存。
这个人重规矩,只要不惹到他的底线,一切都好说。而栩桐最是乖巧,又怎么可能去主动招惹他呢?所以两个人相处起来,倒也平静。
“爷?”
“恩。”
栩桐不知道四阿哥对于她如此避重就轻的回答是不是不满,也猜不透这个不过十岁出头的皇阿哥的心思,而四阿哥也不是一个会向她解释的人,甚至连看她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儿,也就撂开了。
栩桐静静的站在竹心院的门前,默默的看着四阿哥的身影渐行渐远。
四阿哥到她的屋子里来的时候是上午,一共在这里呆了一个多时辰,现在也不过刚刚下午,即使是日头短的冬天,天色也还明亮。
好像四阿哥已经好就不曾在她的屋子里歇息了,栩桐皱了皱眉,有些不爽。不是因为她想他,也不是因为她上赶着找虐,实在是这并不是个好现象,要不是四阿哥还经常会到她的屋子里来坐坐,她都要以为她自己失宠了呢。
“主子,爷去了宋格格的宋园。”
听着倩兮的话,栩桐习字的手微微的顿了顿,心头隐约的知道了几分。这会儿四阿哥的处境太艰难了,他需要德妃的照顾和宠爱啊。
一个已经成了亲,不再去上学的皇阿哥,又因为年纪小,还不能领正经差事,要是没了额娘的提拔,就连想见见自家皇阿玛都难了吧?!
只是现在她可没心思去管四阿哥的处境,她自己的处境都要不妙了。她前儿听乌喇那拉氏的口风,好像是德妃要给四阿哥两个伺候的人来着。
这大宅院里,特别是跟皇家扯上了关系,向来都是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的,她可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失了宠,她还没个孩子呢。
“主子?”
不同于盼兮早在来竹心院之前就成了四阿哥的心腹,倩兮却是真心实意的为栩桐和四阿哥的关系着想的,毕竟,若是栩桐不得势了,她也得跟着遭殃,这会儿她虽然还没想好要不要爬床,可是这并不妨碍倩兮看重栩桐跟四阿哥的关系。
栩桐把写坏了的一张字揉成了一团,扔到了角落里的小竹篓里,看了一眼有些急切的倩兮。
倩兮向来聪慧,也心思敏捷,这会儿肯定也想到了她现今的处境不太好,可是她现在不能轻举妄动,既然四阿哥还不打算让她失宠,她就不能上蹿下跳的蹦跶,不然,现今状况不太好的四四同学很可能会迁怒。
“今儿晚上咱们就喝山药薏米粥吧,我都吩咐范婆子熬上了,到时候熬的糯糯的,你们也尝尝。”
栩桐扶着盼兮的手站了起来,在小书房里走来走去的活动活动腿脚儿,这会儿外面的天气冷的跟下刀子似的,栩桐这样地地道道的南方人是怎么也受不了,恨不能钻在被窝里,天天不起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