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红的日头逐渐下沉,荒野上,炽热的气息缓缓散去。清冷月色洒在荒辰营地前的这片空地上,在方然肩膀上镀上一层蓝岑岑的莹辉。
方然盘坐在地上,阖住的双目张开,双目之内神华闪现,然后又尽数收敛。
唐迁迁和欧叶在他身后数丈距离站立,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影若烟和钟鸣泰,再往后则是齐整列阵的荒辰守卫。
他们看着盘坐着的方然,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荒辰守卫们,眼神中带着一种狂热和崇拜,同时也有着说不出的自豪和傲然。
钟鸣泰耷拉着眼皮,一点一点积蓄着力量,以应对接下来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
影若烟若有所思,落在方然身上的目光里,有着某种柔软,也有着欣慰。
唐迁迁似乎有些百无聊赖,将手中天雷崩拆了又装,眼角有一下没一下地从方然身上滑来滑去。
而在场所有人中,除了方然以外修为最高的欧叶,看着方然的目光凝重,似是恨不得将方然从里到外,瞧个通透。
击杀苍庐侯的一剑,加上为了放出这一剑而催动天机轮盘进行的巨量运算解析,将方然这些日子所储备的灵力消耗得一干二净。
七绝公子,从任何渠道得来的情报都显示出,他是一个比苍庐侯还要棘手的敌人。这个敌人就像悬在方然头顶的利剑一般,让方然再也顾不得藏拙,击杀苍庐侯之后,便立刻盘坐在地面上开始吐纳恢复。
他刻意控制了吐纳的速度,但无论是天机轮盘还是溯河道典,吐纳灵力的时候,引起的动静都依然不小。
哗啦啦,哗啦啦……
荒野上的灵力如同浪涛一般涌向方然,然后方然就如同这片灵力海中,一个无底深渊一般,将这些灵力吞噬殆尽。
一层薄薄的青光包裹着欧叶,也包裹着身处荒野之上的每一个人,隔绝开这片对方然来说如同甘饴,却足够撕碎他们的灵力。
“呵呵,老了,老了啊……这死气沉沉的渊默之野上,看来就要有新的波澜了。”欧叶自嘲笑笑。
他哪能看不出来,方然所怀有的传承,已经远远超出了渊默之野的限制。
与荒辰,或者更直接一点说,与方然扯上关系,其中意味着的,很可能不再仅仅是渊默之野这一隅的利弊争端,很可能牵扯到某种更大的势力,更加凶险。
但是机缘永远与凶险伴生。
一念及此,欧叶如剑一般锋锐的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方然感受到背后那种审视的目光的转变,微微一笑。
交易终究是交易,但从这一刻起,方然知道,荒辰和唐家的关系,便可以不再是冷冰冰的利益往来,而是能够发展为更密切的同盟。
而朋友,总是不嫌多的。
“嘶……”
白蛇……现在叫白板的巨大身躯,从地下升起。它的尾巴尖在地上划了划,然后邀功似的蹭蹭方然。
它只一颗尖牙就已经快和方然一般大了,在它看来亲昵地蹭蹭,在方然这边,不亚于一座小山撞了过来。
“别别别……撞死了我对你有啥好处?”方然艰难地推开这颗大脑袋,转身带着一丝不确信的表情对众人说:“七绝公子……好像退去了。”
“退去了?”影若烟诧异地抬头问道,“这不符合他蛋 …”
欧叶点点头表示赞同,说:“确实,这几年来,七绝公子出手,就一定不达目的不罢休。不过……”
“不过什么?”方然追问。
“若是你击杀苍庐侯的那一剑,落在他眼中,他有所顾忌,也是有可能的。”
方然皱皱眉头:“若是他旁观了全程,就应该能看出来,我一剑之后,气力两空,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就这么退去……有些蹊跷!”
“哈,不管怎么着,反正至少今天算是可以安心睡觉了!”唐迁迁拍拍方然肩膀,故作老成地劝慰方然。
“不过不可掉以轻心,他既然亲自看到了战局,那么我们的底牌想必多多少少也被他探知到了。这一次七绝公子不出手,那么他下一次再出手,绝对是怀着一击必杀的把握。”
“是,属下会吩咐巡夜的兄弟们多加警惕。”钟鸣泰抱拳道。
伸了一个懒腰,方然吩咐道:“既然没事了,大家就都回营吧。打了一天,精神紧张了一天,都好好休息去吧。”
众人领命散去,影若烟进前几步,随侍在侧。
若是平日,这种情况下,她也会散去,安排别的事务。
但是今天不同。
唐迁迁和欧叶身为机关唐家的当家和大管家,又在对抗苍庐侯这一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帮了大忙。于情于理,都万万不可怠慢了。
“荒辰变故不久,一应招待都不比唐家用度,唐少主欧前辈还请多担待。”影若烟此刻便显示出来了身为总管一职,接人待物的能耐。
哪怕她先前和欧叶多有交手,见面喊打喊杀远多过寻常寒暄,可此时她表现得不卑不亢,完全不计前嫌,令人如沐春风。
“哪里,哪里。”欧叶也客客气气道,看着就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寻常老者。
几人行至大帐的时候,长桌之上已经摆上了酒菜。酒菜简单,但是对于路途颠簸,又大战之后的方然来说,已经足够美味。
对于可以直接吐纳天地灵力的方然来讲,寻常的一日三餐,已经不那么必要了。充沛的灵力,便是对筋骨最好的滋养。
但是对于一个活生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