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见自己的孙子被人打了,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替他拦着挡着,眼角落下两滴浑浊的泪。
凝罗微抬眼睑,微微叹了口气,出声道“别打了。”
玉嬷嬷便住了手,站回了凝罗身后。
凝罗让人从马车后头带了个双手被捆住的伙计打扮的青年,寻常去过赌坊的人,大多都认得他。
“咦,这不是长胜赌坊的伙计嘛。”
“殷相夫人把他抓来做什么?”
“谁知道啊。”
众人不懂凝罗的意思,碧珠的哥哥和祖母却是懂的,并且是在看见伙计的那一瞬间,两人互相搀扶着差点腿软摔了。
凝罗一手拖着那伙计丢在他们祖孙跟前,一手指给他们辨认“这人你们可认得?”
老婆子掩面哭泣,男子却是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不认识!”
玉嬷嬷也不恼,而是从袖中抽出一沓当票存根,并且把上头的内容当众细细念了一遍。
原来是碧珠的哥哥是个人见怕的赌鬼,还爱喝酒,一喝酒就爱去赌坊输银子。
起先他把碧珠从殷府里偷出去的财物变现成了银钱,但都被他去赌坊输了个精光,结果这厮还是个畜生,没钱就回家殴打祖母,才迫使碧珠一直偷盗殷府中的东西,以供给他换作赌资。
可前几日碧珠死了,殷府倒是并没有追究她偷盗的罪名,还爽快地送给了她祖母五十两银子做抚恤钱。
照理说妹妹死了,哥哥总该痛改前非悲伤几天,可这畜生偷拿了抚恤的银子又进了赌坊,潇洒了半日又变成了穷光蛋,心中忿然,总觉着自己能一夜暴富,于是跟赌坊雄心壮志地画押借下了三百两银子。
结果可想而知,赌坊那种地方,从来不是孤注一掷的人能去豪赌的,他再一次输得血本无归,连祖母的棺材本都没留下。
玉嬷嬷面上尤带薄凉讥讽,冷声向众人说道“他晓得碧珠生前在我殷府受大姑娘喜爱,便想借由碧珠的死再上门来狠狠敲诈一笔,如此卑鄙小人,你们竟帮着他助纣为虐、唾骂无辜?”
先前帮祖孙俩说过话的人顿时脸色跟吃了苍蝇一般难看,纷纷摆手说要告辞,双脚却还实诚地留下下来,继续看惩治恶徒的后续。
男子被人众人嫌弃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再次否认道“她胡说的,你们不要信她颠倒黑白!就是她们害死了我妹妹,如今不想偿命,便编出了这种谎话来哄骗你们!”
玉嬷嬷给赌坊的伙计解开了绑住双手的绳子,声音清寒道“把他在你那儿签的借据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伙计今早就被捆起来好生教训了一通了,此时自是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赶紧摸出一张借据来,上头还有碧珠的哥哥亲手按下的红泥手印。
“这畜生输光了妹妹的抚恤银子,还欠了一笔天大的赌债,赌坊说他若还不上银子,就要砍去他一双手还债,他便威胁自己的祖母来殷府门前演出好戏,若是不答应,就扬言要掘了妹妹新坟。”
玉嬷嬷厉眼瞪着男子,只恨不能动手杀他泄愤,“如此面目可憎、作恶多端之人,老天爷就算是下来一道雷劈死他都算是为世间除害了。”
她话音一落,殷府门前原还替祖孙俩义愤填膺的百姓顿然反向还是唾骂男子好赌成性,死了也活该。
男子想扑去抢赌坊伙计手里的借据,被玉嬷嬷一脚踹开,在地上滚了数圈,失魂落魄地重复嘶吼道“这不是真的,她们骗你们的”
只是没有人再信他了。
就连他的年迈的祖母都含泪跪在地上,向众人赔礼道歉,更是朝着凝罗磕了几个响头,满面祈求道“夫人我这孙子一时鬼迷心窍,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
凝罗走出了几步,亲自伸手将碧珠的祖母扶了起来,只是面庞上似覆盖了一层冰霜,声音也如同寒冬腊月里似的,“老人家快快请起吧,你孙子若是上别人家打秋风,我定然不会说什么,可殷府是什么门第,一朝之相,岂容他如此攀诬!”
那老婆子身子抖得不像话,生怕刚没了孙女,只剩下一个相依为命的孙子,也要没了。
“来人,将这攀诬我殷府的恶人捆起来,送去大理寺交由官老爷,切记让他秉公判决,必须得有文书条例可查,如此便不会怀疑我殷府动用什么莫须有的关系,平白被人扣帽子。”
凝罗一通话说得振振有词,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众人只觉着大快人心,纷纷跺脚懊恼,说刚刚差点就要被这对祖孙给骗过去了。
玉嬷嬷斜眼看着那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冷哼了声,却看见地上的男子爬着要跑,旋即叫人去压在他身上。
“听到夫人说的话没有,好生捆起来,不能太松让他跑了,也不能太紧勒出印子来,还得送到大理寺去给官老爷判决呢,别让官老爷看到他身上有伤,不让咱们殷府上下便是全都跳进江里都洗不清了。”
殷府里的护院都是些身强力壮的,三下两下把碧珠的哥哥捆成了粽子,丢到街边一辆木板车上,付了主人碎银子,推着车去大理寺报官了。
众人唏嘘不已,这事闹得
一会儿要报官,一会儿打死不报官,如今还不是被捆着乖乖去了。
凝罗不着痕迹用帕子擦了擦刚才碰过老婆子身子的手,见事情解决了,便转身要回府去歇息了。
老婆子却跪着抓着她的裙角不让她走,苦苦哀求道“夫人求您行行好吧,我就这么一个孙子了”
凝罗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