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多月未见,他似比往日疲惫许多。
略显干燥的面庞周围,一圈淡青色的胡渣,清淡的眼眸中藏着风霜,唯有那温润如玉的气质始终未变;一件轻裘氅服,微微带着寒意,露出风尘满布的银色铠甲。
“你怎么来了?”沐昧细看着司空珩,担忧询问。新平战事僵持吃紧,叶戟与木槿始终未归,司空珩却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离开新平,莫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司空珩看着沐昧,一件精致的藕色开襟短襦,湖蓝色腰带系住墨荷色长裙,勾勒出曼妙身材,蜂腰盈握,胸前隐隐有了伏隆,一转眼,俨然是个妙龄少女。
“我来接苜蓿,顺带看看你。”司空珩说着,目光落在沐昧乌黑的发髻上,云鬓顺入简约的结髻,微微露出小小的木雕玉兰,想到当初在西凉城外营帐与她初次见面,她胡乱套着衣裙系错纽扣的场景。小丫头,终于学会整理仪容了啊。
“来接苜蓿?”沐昧怔了一下,“来接苜蓿去干什么?”
“拓跋部与皇甫盛新平僵持不下,叶戟的黑影卫他无力攻破,旷日持久渐渐疲惫,拓跋部首领拓跋乌云便提出和谈,约在了颐王叔长安府中。听闻,拓跋乌云平日在军中,喜欢和部下们玩一种‘听音辨物’的酒令,此事苜蓿擅长,我接她去颐王府探探情形。”
“与拓拔部在颐王府和谈?”沐昧皱紧眉头,想到近来诸多传闻,心中隐隐不安。
“此事不会有诈?”沐昧询问,担忧看着司空珩。
司空珩淡然一笑:“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沐昧皱紧眉头,依旧不能放心。想着司空颐意图吞并凉州、削弱司空珩的传闻,再想到拓跋部、关西皇甫家族牵涉其中,沉思半晌,决意:“那我跟你们同去!”
“你就别去”,司空珩说,“此次情形复杂,你在,我倒反分心。”
沐昧心中一动,抬眼,对上司空珩温情的目光,想到那日病重中,他怀抱暖身,那件白色裘毛大氅仍留在房间,与他那把汉白玉镶鞘细剑锁在贴身箱匣当中,便不由得心中异动,微微低下头去,看着眼前黑靴上的飞鸟墨绣,玉兰清香隐隐入心。
“沐昧”,司空珩拉住沐昧,从怀中取出一只和田玉镯,轻戴在她腕上,“这个玉镯,我打仗的时候,从鲜卑人手中得的,质地成色极佳。你戴着,就说你家里人留给你的。你如今慢慢长大,要变成大姑娘,也该添置些像样的首饰。”
“你……”沐昧心中温热,又是一股暖流涌动。新平情势那般,他却仍然想着给自己带首饰,哽咽一下,摩挲着那玉镯,低眉答谢,“谢谢王爷。”
司空珩看着沐昧,想到大半年前刚见面时,她仍是个性情毛躁、做事莽撞的孩子,如今半年时间,却已变得稳重妥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轻轻叹了一声。
摸了摸沐昧头发,叮嘱:“我离开后,你照顾好自己。”
“嗯”,沐昧低眉回答,“你也一切小心。”
与司空珩分别,沐昧回到房间,苜蓿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沐昧又与她叮嘱几句,苜蓿让沐昧放心,便跟着司空珩,离开千机院,承诺事情结束就很快回来。
沐昧告别苜蓿,又跟枢卯仔细询问了此次和谈情形,枢卯预计,事情两三日差不多会有结果;但日出日落,已过了七八日,苜蓿仍然未归。
沐昧心中担忧,便借着某日夜深人静,从“千机院”悄然溜出。
此前,因为跟千窍在“千机谷”中采过几回草药,沐昧对“千机谷”的地形已然熟悉;再加上平日里,时常与枢卯探讨墨家机关术,对“千机谷”机关布置也了若指掌。此次从千机谷出来,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用了大半日便已到出口。
当日,因到黄昏,便想在谷外郊野树林中落脚。
见树林当中,两个身着银色铠甲的带刀侍卫,和一个身着青色长袍、头带方巾的儒士窃窃私语,不禁心中一动,留了个心眼:看打扮,像晋嵩王朝的人,但又不像秦、凉两州的侍卫门客,倒像来自中原诸州,莫非,从京都洛阳来?想着,立即跟了上去。
三个人边行边窃语,终于在一驾马车旁停下,神情怪异不时往另一端看。
沐昧觉得奇怪,也顺着看去,险些惊叫出声,吓得忙捂紧嘴:
半尺高的草丛当中,隐隐传来低声呻吟,窸窸窣窣的动静中,淡紫色襦裙与银色云纹锦服纠缠交织,微微露出胴肉,两个人喘喘累叠,男的看不清面容,女的……
那淡紫色襦裙与发色身段,沐昧再不能更加确信!
跌跌撞撞悄爬绕到两人正面不远的草丛中,露出两只眼睛偷偷窥探:
男人银色云纹锦服半敞开,铜色肌肉半压住木槿丰腴白脂,声音中半带揶揄:“自秦州入境,你就一路护奉;长安府再难相认,也不至于从那么远就开始迎奉。何况,颐王叔都督秦州都未见殷勤,司空珩倒如此上心,巴巴派你来接本王,当真以为不知你们心思?”
“王爷……”木槿话未出口,便化作一阵闷痛低吟。
沐昧侧目探看,却见木槿身旁的草丛中,若隐若现铁器银光,才发现她身下裸露竖放着一把戟刀,每被重压,戟刀便入身体,木槿身旁便有一摊血渍渗开。
“你说说看,司空珩到底想要什么?”
那人又重压木槿,只听到一声痛叫,沐昧再忍不住跳出草丛,冲着木槿大叫:“木槿!你个好吃懒做的,去接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