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经年战乱,凉州城已被封锁多日,寻常百姓饭都吃不饱,更别说什么吃茶,故司空侗所在的茶楼早已废弃不用,牌匾掉落一半,蒙着层灰,结着蜘蛛网。
大门半掩盖着,店里店外都没人照看。除几张破桌烂椅外,也不见半个顾客。
沐昧在店内查看一圈,并不见司空侗,正准备离去,忽然听到屋顶“咚”的一声响,立即警觉。四壁推敲一番,才发现有个暗门,门中有个楼梯,便蹑手蹑脚地提裙上去。
只见楼梯尽头隔着几尺的地方,站着一个汉族官兵,一个氐族官兵。
两人守着一扇破屏风,有隐隐的说话声从屏风后传来:
“侯伏骆袭击军营的事,你真的没有走漏风声?”
“我向谁说!司空珩那小子谨慎,你却反来赖我!若非我余万年要求,只有侯伏骆取你人头来见,我才肯与他结盟,你哪有机会一举除掉司空珩和侯伏骆?只可惜自己蠢笨,没有把握住机会,现在倒反怀疑到我头上!枉费了我为你一番心思!”
“王爷,我父亲真没有与司空珩暗中勾结,你别被小人挑拨离间。”
“哼!你根本就不信任我余万年!枉费侯伏骆动手那日,我写密信告知你提前布局!”
沐昧捂住嘴巴,惊讶听着屏风后的对话,原来,余万年早和司空侗勾结,让司空珩住到司空侗营帐当中,又借助侯伏骆和自己除掉司空珩,再除掉侯伏骆和乞活帮!
怪不得那日军营当中,司空侗非要杀掉侯伏骆。若审问下去,侯伏骆一旦说出和余万年结盟的条件,司空珩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查出余万年和司空侗设下的局。
毕竟,司空侗确实主动让司空珩入住他营帐的。
只不过,和余万年结盟一事,侯伏骆竟然一直未曾告诉自己!
说到底,他留着秘密,并未完全信任自己!却亏自己掏心掏肺帮他和乞活帮!
沐昧心中愤恼,气不打一处来,直想找侯伏骆大骂一顿!
捋着胸口,缓和了下情绪,又接着往下去听,只听见司空侗语气软了几分:
“侯伏骆毕竟是你侄儿,又和你家女儿定了娃娃亲,我担心总有理由。这次的事未能够成功,除去司空侗行事谨慎,周俑从中作梗,也脱不了关系。三日后,他出兵强攻西凉城门,你必要把握住机会!待设埋伏杀掉了他,我重掌凉州局势,再与你分割金城四郡。”
“你放心!氐族人都是从小在马背上摔打长大的,突围伏击准保他毫无招架能力!你只要在他出兵那日,不出手协助,我准保杀掉周俑,助你在凉州站稳局势。”
“待我弄掉他们,容你做西凉太守,也绝不亏待你们族人。”
“好!那我们立字据为证,事成后氐族归顺于你,但必须许我西凉太守的职位。”
“签字画押,但只有一件,事成前,贵公子要到我军中以作参谋。”
“司空侗!我余万年膝下唯有谦益一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屏风后传来桌案碰撞“叮当”作响的声音,守门的官兵立即拔刀相向。
“父亲!”沐昧听到另一个较为年轻的声音,“谦益甘愿到王爷军中。”
“谦益……”余万年声音哽咽,半晌后拍案,“我答应你!”
“氐族人果然爽快!我们现在就签字画押!”
司空侗说着,里面便结束了声响。
不久后,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
沐昧忙提着裙摆又下了楼梯,躲在茶楼旁的角落,只见司空侗和一老一少、红眉深眼的两个氐族人从茶楼出来,身后各带着刚才守门的氐族兵和汉族兵。
少年氐族人与老父亲深拥片刻,便跟着司空侗,快速在门口散开。
沐昧看他们离开,飞快跑回茶楼,上楼梯,转向司空侗余万年刚刚谈话的地方。
很寻常的雅间,当中一张桌子,周围两把木椅,墙上几幅发黄的挂画。
沐昧本能沿着墙壁摸索一番,没有发现任何机关,以为自己想错。忽然间眼前一亮,搬开桌子,趴在地上敲打一阵,果然发现一块浮板,抠开一看,里面藏着个圆形按钮,试探拨弄两下,墙壁“呼啦”一声裂开,两排书架赫然眼前:
都是些寻常地方志,和废弃的官方卷宗,似乎并没有什么稀奇。
沐昧猜测,书页里面可能会有余万年和司空侗相互勾结的字据书信,立即挨个打开一页页翻看。忽然,一行熟悉的名字落在眼中,一本地方志上写着:
沈涉,墨家巨子,丙申年十月助吐谷浑谋乱,致静宁公主小产而亡。静宁公主,洛阳士族征氏血亲,大学士征涛长女。征氏一门,皆静容婉柔,知书识理,洛阳公子无不相问。长女征歌和亲吐谷浑,yòu_nǚ征诗嫁与江左琅琊王司空睿。
丙申年十月,十一年前?沐昧心中“咯噔”一下:
如果征诗的亲姐姐,真是因为师父插手吐谷浑的事情难产而死,那琅琊王夫妇与师父的关系会不受影响?司空珩说他父王母妃受司空侗陷害,被偷了墨家机关密钥,才导致白薤谷大劫;但会不会,司空侗血洗墨家,就是琅琊王夫妇指使的?
沐昧合上书页,倒吸一口冷气。凉州这摊浑水,真的是愈来愈深。
暂且不管吐谷浑的陈年旧事,加紧翻了翻其他书和卷宗,看几本书中有几个形状相似的画符,正思索其意,忽然听到“吱呀”一声,书架后的墙壁“呼啦”裂开。
方才守门的汉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