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好!给您拜年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即便是郭小洲来前心中已经有无数的腹稿,但真正面对这个瘦弱不堪的老人,心中却首次紧张得说话带着不正常的颤音。
旁边的庄栋脸色微变,老爷子最反感的就是这句话,认为这是典型的拍马屁的象征,而且浮夸!甚至有些反讽他老而不死。老人最遗憾的就是他的一帮革命老战友一个个先他而去。他屡次杵着拐杖前去送行,每送一次,他的悲伤就多一次。而他清楚的知道,等他走上这条归宿时,能给他送行的“老战友,老朋友”几乎没有。那时他的路走得该多么孤单。
不知道为什么,宋老只是慈祥的笑了笑,“呵呵!小朋友的吉祥话,我老头子收了。”
庄栋心中的一颗大石头这才落地。他是看着甘子怡长大的,心里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样。
当初他听到消息说甘子怡有了喜欢的男人,他为此专门开了瓶珍藏的茅台,一人把自己喝得半醉。
曾几何时,甘子怡女汉纸的倾向越来越强烈,他一直暗暗担心,再蹉跎下去,都快要奔三的大龄女青年。他甚至专门去找了宋子敬具体讨论这事情。
所谓爱屋及乌,他也因此把郭小洲当成自己的女婿。而且他专门调集了郭小洲的所有资料精心整理重点好话。实际上他清楚,宋老再怎么不在乎门第差异,但是孙女儿身上流着宋家的血,他怎么忍心看孙女儿嫁过去受苦。大体是不会同意的,就算甘子怡亲自来央求,宋老勉强同意,未来只会对郭小洲没任何好感。
他整理的资料充分表明,郭小洲是个人才,有非常强的潜力。
这意味着,人才加上宋家女婿的身份,未来的平台未必就比世家子弟们低。
他看得出来,宋老明显被郭小洲的资料打动了。
“坐吧!”宋老回头示意护理人员停止给他按摩。护理人员看了看庄栋,庄栋微微点头。给郭小洲倒了一杯开水,便和护理人员一起离开书房。
老人的话不多,根本没有和他谈工作和事业,郭小洲想象中老人考他的场景根本没有出现。
反过来,老人彻底回归平凡,像一个普通长辈一样,关心他父母的身体,大哥和小妹现在的情况。
郭小洲一一作答。
他稍后便恍然大悟了。以老人的阅历和波澜壮阔的人生,当世还有多少人配和老人谈论人生、事业和体制?
那些小说电影中的场景毕竟是虚构的。什么首长问谁“你对某件事情有什么看法?”“你对当下的体制有什么体会?”“你对基层工作的理解?“等等如此的虚话。在现实里根本不可能存在。
老人说了不到五分钟的话,郭小洲明显察觉到他的声线微微有些嘶哑,声音也越来越低,低到几乎快听不清楚。
他心中不免有些伤感,毕竟岁月不饶人呐!再伟大的人物,也终将归于尘土,抵挡不了时间的威力。
门外的庄栋也适时走了进来,轻声提醒道:“首长!您休息的时间到了。”
老人服气地缓缓坐起身,瞪着眼睛,表示自己的抗议。
庄栋冷静摇头,“抗议无效!”
郭小洲也不忍消耗老人的体力和精神,遂起身告辞。
老人无奈地一笑,提高嗓音,“小朋友能来看我这个老家伙,老家伙送你一句话。”
郭小洲喜道:“晚辈洗耳恭听!”
“年轻人,越该做的事情,就越是急不得!”老人说了这句话后,疲惫地闭上眼睛。
“晚辈谨记在心!您多保重!”郭小洲跟着庄栋慢慢退了出去。他知道老人的这句话透着岁月的积淀和政治智慧。年轻人嘛,有热血有勇气有冲劲,做事情喜欢冲动,看装了目标,巴不得一夜之后能实现。比如他现在的重点,陈开集团,这个集团是他最想做也是最该做的,他希望越快壮大越好。但实际上却脱离了现实,而且容易被对手察觉他的重点,从而抓拿他的死穴和漏洞。
出到门外,郭小洲霍然感觉,自己在温度并不算高的书房里,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老人一句警语,如同冬天的火炉,灼热了他。
庄栋把他送到院子里,低声说:“首长半年前刚做完一个手术,身体情况不算特别好。否则,首长送你的不会是一句话,而是一幅字。”
郭小洲发自内心道:“能受宋老一句话,已经很满足了。岂敢让老人家再劳心劳力。”
庄栋对他投去赞许的目光。一些级别到了省部的高官要员,都拼命想要宋老的一幅字。他们要字的原因并不是宋老的字写得多么好,而是宋老的字有时候可以当护身符,有时候还是最具威力的道具,降鬼伏魔!如果挂在办公室或者家里,大有天神在此的威力。
庄栋把郭小洲送到内院的口,指了指左侧的小门,“子怡在那边等你。”
郭小洲虽然和他交往不多,从见面到现在,不超过十句话,但他很敏感地感受到庄栋释放出来的关爱。
“谢谢您!”郭小洲态度很是恭敬。
庄栋笑了笑,微一犹豫,“子怡那里有我的电话,小洲你以后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
郭小洲心下感激,他知道,这是一个大秘所能给予他的极致。作为秘书,庄栋这样的表态甚至违背了宋老定下的规矩。
两人握手告别。
郭小洲穿过小侧门,来到东边的厢房前。
人还未到门口,便听到甘子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