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应天长一夜无眠。所以当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应天长才能如此迅速的将房门打开。
开门前,应天长大致已经猜到了来的人会是谁,其实也只能是他。所以当应天长将手放在木门上的那一瞬间,出现了一丝犹豫。
他已经太久没见到当初那个教自己读书识字给自己讲故事的老书虫了。
无论是道理还是情理,自己应该是很想见他才对,但为什么越到此刻自己却越发不敢打开面前这薄薄的一扇木门。
以往觉得是近乡情怯之类的东西吧,应天长在书上读到过这类词,可现在却又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学着陈临安叹息一声再深吸提气至胸口,应天长才打开了那扇木门。
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老书虫。
依旧是如当年一样只喜欢穿一身灰色袍子,应天长从小到大都没觉得老书虫这么穿好看过。
视线上移,应天长看见了老书虫新长出的白发。
应天长原以为自己会恨老书虫他们,怎么见着都会给他们一人几拳,再不济也会恶言相向,从他们祖宗十八代一一问候下来,这几年少年奔波四处可不是白跑的。不过到此刻真正见到时,应天长才知晓自己根本动不了手,也开不了口。
也就此沉默下来。
“长高了。”老书虫伸手去揉应天长的头。
应天长本不喜欢这样,许鹿的手是躲不开,而到了老书虫时,现在又不想躲闪了。
老书虫的手并不热,有一丝冰凉。
不过应天长还是不习惯,可在他甩掉老人的手前,老书虫就自己将手收了回去。
“阔别了五六年之久,见到我就没有想说的吗?”老人说。
应天长不知道作何回答,更大的可能是懒得理睬他。少年依稀记得三个老头离开自己时,自己才十岁。
对此,应天长有些惊讶,自己在此刻竟然想的是当初他们离开自己的那刻,而不是这五六年间的坎坷幸苦。
少年眼眶一时间泛起微红,却又竭力忍住。
“好了好了,这不见着了吗。”老人有些无奈,更多还是自责。他明白应天长的性格,也猜得到才来书院安顿下的他昨夜应该完全睡不着。但是老人也没办法,事情已经这样了,若回到过去再来一次,所有人的选择也都不会变。
所以说,老人才会自责。
应天长还是不愿开口,自己退回了房间,却并没有把门关上。
老人赶紧跟进来,看着应天长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老人就顺势坐在了应天长的床上。
老人环视了一眼小屋,井井有条,还算不错。
而包子则瑟缩在小屋的一角,不敢动弹。
“喂。”应天长说,却是背对老书虫。
老人有一些受了冤枉的委屈,解释说:“我又没故意吓它,它自己怕我,我能怎么办,我出去?”
应天长倒是希望这个不请自来的老头子能自觉滚出去,他瞪了一眼缩在角落的包子,这么不争气?平常也没见它这么胆小啊。
“应四啊。”老人说,“以前你还不知道自己有那么几个师兄,就没这么喊你,现在晓得了,不介意先生我这么叫你吧?”
“去你大爷的先生。”应天长丝毫不客气,与在陈临安许鹿李青莲三人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
老人这才微微的笑起来,说:“继续骂你的,不碍事。”
应天长又闭上嘴,一点不给老人面子。
“既然你不骂了那我这当先生的继续说了,你所需要上的课程,我帮你排好了,到授课时间自己去寻讲课的夫子便好,有什么不懂的,问夫子,问我,或是问你那二师兄都可。所需书籍等那些杂物,我放你桌上了。这些基本课程外,我教你的时候,我会来找你。”
应天长眼前果然凭空多出一个大包裹,他懒得打开,只是道:“你就这么当先生的?”
这下,老人笑得更开心了,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应天长看见老人的笑容,虽然自己脸上依然面无表情,但心里却莫名的轻松许多,那块一直压住自己心脉跳动的巨石轰然碎裂。
应天长犹豫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这与老人之前开口所说一致。
这是应天长这么多年来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一丝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应天长的脸上,应天长觉得脸上有些灼烧的痛感,移了移椅子,躲进阴影里。
这缕阳光顺着映在老人身上,应天长看着阳光里缓缓开口的老人,觉得老书虫和以往一样,也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
应天长不晓得这是不是错觉,亦或是自己从陈临安那里知晓了他与自己认识的老书虫不一样。
以往的老书虫,是在市井里为了能让今天的菜钱与老酒鬼的酒钱少上一颗铜钱就能和小贩讨价还价半天,也能和街坊里的无赖与泼妇站街对骂。
那时的应天长老酒鬼以及老光头就坐在门槛上看个热闹。
而陈临安口中的老书虫叫张元春,是儒家在世的圣人之一,中原文坛圣地心斋的现主人,桃李满天下。
而老酒鬼是龙虎山最怪异也是最不能招惹的外姓天师,老光头则是白马寺的活佛。
应天长总感觉这些话语说得不是自己记忆中的三个老头,前一段时间,他很害怕陈临安他们其实是认错了人。若非老书虫三人走前与自己谈过一次,应天长觉得自己应该早早就偷偷溜走了。
“你现在就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