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秀放下酒杯,双手无意识的摸上自己的脸,手还是止不住的颤抖。她抬头看着黑幕下那轮皎洁的圆盘,似乎看见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也像这个姑娘般肆意,也像她这般洒脱。此时的自己,心里沉浸许久的激情和热血似乎渐渐苏醒,哪怕只有一会儿,她也很知足了。
“侧妃,您不能再喝了,您好像是喝多了,明早起来会很难受的。”
“我啊,我好像是喝多了些……,金秋,你不知道我今儿看见谁了,金秋啊,你认识如月吗……她长大了,也长高了,瞧着也变漂亮了……,你们一个一个都走了……如月啊,明月啊……”还有朱祐樘,朱太子,我真高兴,你没去滇南……那里那么危险,你要是没命回来,我就要守寡了呢……
“侧妃,快放下杯子吧,您不能再喝了,奴婢知道您心情不好,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不好吗?”
“谁说我心情不好,我心情美着呢,银秋,你也来喝一点,这酒真不错,错过了今晚,可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痛快一回了……”
金秋银秋还是合力把张尔蓁送回到床上,银秋守在床边,金秋去园里寻湘秀,“你们今儿出去遇到事儿了吗,侧妃很少喝酒的,更不会喝这么多……”
金秋还没念叨完,湘秀笑着递上来一个空碗,然后倒上半碗酒,笑眯眯的示意金秋喝下去。难得见到这般快活的湘秀,金秋长叹一口气不再问,陪着喝了会儿,搀着脚步不稳的湘秀也送回了房间,“早知道这般,应该拦着侧妃不让出去的。”金秋嘀咕着又道,“如月如月……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
风雅涧又恢复了平静祥和,每日里哑巴公公来送饭,张尔蓁送他一个菜,看着哑巴公公笑着离开,张尔蓁招呼着院里的姑娘们过来吃饭,泡上一海碗的藕粉干果,炒上一个菜,配着哑巴公公送来的饭菜大快朵颐。如此反复几日后,张尔蓁划掉了日历上八月十四这一天,迎来了成化二十三年的中秋。
风雅涧的中秋节过得和乐安稳,京城的中秋这一日,病了许久的皇上起身上朝了。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帝笔直的坐着,眉眼间俱是威严,若不是他眼底淤青发黑,唇瓣惨白无色,满朝大臣该是一片雀跃欢喜。事实是满朝大臣噤若寒蝉,没有一个开口的,都垂着脑袋往后缩减少存在感。上首站着一身同样明黄色的太子,太子后面是一身墨蓝色的郕王世子朱祐枷,在后面便是当今成年的皇子们。今儿是中秋,大殿里却毫无喜色,朱祐樘抬头看看皇上,与皇上四目相对,平静的眼眸垂下,心里冰凉一片。
“今日中秋,普天同庆,爱卿们可有收到朕送出的香饼啊?许久不见爱卿,今儿看见爱卿们身体依旧康健,朕心甚微。我大明朝繁荣依旧啊,现在……诸位爱卿可有事奏?”声音低沉,细听之下可闻其无力。
大殿一片寂静,不闻任何声响。
“太子可有事奏?”
“回父皇,儿臣无事。”朱祐樘上前两步回道。
“世子,你可有事奏?”
“皇上圣明,臣无本奏。”朱祐枷上前两步回道。
“嗯,很好……”皇上的脸上并无笑意,有些烦躁又有些颓然,而后挥手道:“……怀恩,宣旨吧……”
听到有旨要宣,大臣们纷纷低头交谈起来,都疑惑不解。朱祐樘又垂下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收在两侧,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朱祐枷余光看见太子唇角带笑,心下了然几分,不屑的勾了勾嘴角,听见身后几个皇子小声议论着,
“父皇要说什么,会不会是废太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