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太像倩雪了,跟本就是一模一样。
玉正平叹了口气,手指一运力,翻身上去,打开了马依云军帐上一角,去看帐内情形。
马依云正在香汤沐浴,雪凝一般的身子整个泡在花末水中,闭着目,头上微微冒出些汗,一张俏脸红扑扑的,甚是惬意。
这几日里,她的心情难得好些。最初的愧疚感,随着对魏营的熟悉,已经渐渐平复,王异、于明知道她的心思,也从未让她出战,这让她又是感激,又是心慰。和妹妹于霜音的关系越来越好,今天她得出空来,还骑上楼兰鹤陪自己去天山逛了一圈,心情大好,出了身汗,好像把往日的不快都发出去了似的,眼下再洗个痛快的澡,这滋味别提多好了。
檀香木的浴桶边,放着一部老式点唱台,里面放着西域曲子《 willon》,舒缓而悠扬,她一面听着,一面在浸泡在温暖的水里,不由得心神俱醉,渐生困意,懒洋洋的便要睡去。
忽地,yù_tuǐ之上一点凉。
马依云蓦地睁开眼,见是一滴血,立时明白帐上有人偷看,右手一卷,将衣服裹在身上,左手一扬,把“霓虹绫”拉过,双足一点,飞身上去。
上到军帐之上,看到了正在擦拭鼻血的玉正平,马依云哼了一声,道:“果然是你!”玉正平道:“你怎地知道是我?”马依云道:“能闯过飞天卫的人里,有偷看女孩子洗澡雅兴的,普天之下,只怕也没第二个人了。”玉正平道:“客气。”
马依云更不多言,抓起霓虹绫,呼的一下向玉正平甩去,雷光夹杂,如若一道霹雳,玉正平啊的一声,倒在了帐顶。
马依云大惊。这霓虹绫的手段有多高,她再熟悉不过了。虽然十分霸道,但还不足以伤到玉正平,更何况自己刚刚还只出了一半力。她转念一想,道:“听说他之前被关在天牢里许久,莫非是已受了重伤吗?坏了,重伤之下受我绫子这一击,可大大不妙了。”
她忙跑了过去,蹲下来,一面摸着玉正平的身上寻找伤处,一面急道:“你没事罢?”玉正平蓦地弹起,将她反手抱在怀里,在她脸孔上亲了一下,深吸一口,道:“好香,是玫瑰花浴罢?”
马依云大窘,挣扎出来,怒道:“作死。都贵为大将军了,还跟原来似的这么没正型。”
此言一出,两人登时沉默。这“原来似”三字,一下子勾起了二人的万千心事。
马依云想起少年时二人相识,弹琴、学琴、下棋、赠他金牌、送他出关的种种情形来。那时侯马依云已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到底年纪小,难得遇到个兴趣相近之人,顽耍之时,尽皆是真情实意。虽然自存了念头,绝不可当真,但在内心深处,终究是埋下了一股情愫。
玉正平也想起那时侯的情形来。虽然自己对倩雪爱之极深,但这段懵懵懂懂时的青涩感情,实也是终生难忘,而且回想起来,和倩雪那段感情的起因,也正是倩雪和她长的极像,后虽反客为主,今日之来反而是因他长的像倩雪,然这来回颠倒拗口难解的因由,实在是无法割舍的清。
两人默然相对,良久无语。
夜色一扭,韩方出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玉正平道:“你不觉得这种情形下你的出现有点突兀吗?”
韩方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有点儿。”消失。
两人继续无语相对,最后还是玉正平先开了口,问道:“你……还好吗?”
马依云眼泪夺眶而出,道:“不好。”
玉正平道:“是也难好。友,敌,本就难辩,更何况你这友作敌,敌作友。”
马依云道:“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吗?”
玉正平道:“我知道你想听我说‘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样你会好受些。但我……”顿了一下,道:“但我不想骗你。我一向不知道,直至你离开后。王太夫人的手段太高了,你的事,十三门一点端倪没查出来。”
马依云听了,又欣慰又伤怀。欣慰的是玉正平知道她的意思,她确实希望他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身份,那样一来,两人就都是逢场作戏,感情自然是假,她也就没什么好牵挂的了。伤怀的是,他坦言不知道,那么便证明了,他是真心的待自己,是自己负了他,情愫加上愧咎,她对眼前这个男子更加牵挂了。
夜幕之下,繁星点点,夏至尾声,已有阵阵凉风吹过,她一时情动,道:“你现在……还爱我吗?”
玉正平静了会儿,正要说“不,准确说,我爱的一直是另外一个人,对你,我只是少年的喜欢,对那个人,才是刻骨铭心的爱”时,忽地一阵风刮过,而后便见天空中悠悠扬扬,飘下雪来。
马依云目光一动,少女似的伸出双手,捧着雪花,道:“好美啊!怎么突然又下起雪来了?又是老祖宗的计策吗?”
玉正平惊了一下,忙转向四下去看,只见雪花之中的树,叶子一动未动,他忙运起副魂空间,空间显示,周围温度没有任何变化,换言之,根本没下雪。
他登时想起,这一幕和在成都图书馆遇到凡静时一模一样,天空忽地飘雪,然而事后问人,才知根本没有下过,若真若幻,若梦若离。
他蓦地转头,吃惊的问马依云道:“你……你能看见这雪吗?”
马依云一歪头,道:“当然啦,这么大的雪,怎么会看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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