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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渊回过头,看着那身穿红裙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忻娘,不免觉得有些头疼。
这些年他一直待在大曜,如今楚慎登基,又对他的妹妹姜月如此的宠爱,他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只是,他没有想到身后这忻娘如此巴巴的跟过来。
这一跟,便是三个月。
他住客栈,她便住在自己的对面;他夜宿林间,她就拿出厚厚的毯子把身子裹起来,然后双眼直直的看着他。之前他心里想着别的事情,便没有注意到,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离樊城太远了。
以他的本事,自然可以甩掉她。可偏偏她是大宛国送来的和亲公主,若是有什么闪失,怕是会引起两国的交战。他也不是没有劝过,可这玉臻公主却是说什么都不肯回去。
今日已经不早了,司渊找了一家客栈,准备先歇息一晚,哪知身后的忻娘这次没跟着一起付钱,而是直接尾随他上了楼。司渊面色淡淡,这几个月来,他原是白皙的脸庞有些晒黑了,却一点儿都不影响他的容貌。反而使得他这一身出尘脱俗的气势染上了人间烟火。
进了房间,玉臻将门阖上,然后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的看着司渊,乞求道:“国师,你就收留我一晚好不好?”
司渊倒了一杯清茶,听了玉臻的话,执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他的薄唇紧抿着,气质宛若冰霜,瞧着生疏冷漠,一点儿都不平易近人。他如何不知道这一路上她是如何的大手大脚,虽然后面收敛了一些,却也太迟了,到了眼下,自然是身无分文了。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司渊抬眸,语气清冷的问道。
玉臻看着司渊这一袭白袍,发觉这么多日来,他每天都是这样,白袍不染纤尘,像是天上的神仙。可是她知道他是人,和她一样会困会饿。而且她还知道他怕吃辣——有一回上菜的时候不小心吃到了辣椒,那眉头就蹙了起来。
他的脸上很少有表情,这小小的蹙眉,便让她忍不棕味了许久。
“因为我喜欢跟着你。”玉臻眨了眨大眼睛,丝毫没有犹豫道。
从她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他了。所以这次父皇有意选一位公主前来大曜国和亲,她就立刻站了出来。只要来了大曜,她就可以见到国师司渊了,这个她念了十年的人,终于不单单存在于梦里。
司渊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饶是他不懂情爱,也从这个忻娘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炙热。他不明白,他没有怎么和她说过话,为何偏偏看上了自己。他知道大宛国的女子性子奔放,若是看上一个男子,便会主动。可他如此直接的拒绝,为何她一直都不放弃?
就如楚慎和阿月,宣宁和子毓,他们的感情,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付出,有付出,又回应,才是两厢情愿,才能持久。而他已是不惑之年,她尚且是个正值妙龄的年轻忻娘,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沾染情爱,就连曾经的一丝心动,也是后知后觉。而眼下,连仅剩的心动也没有了。
这一回,司渊没有因为她的可怜乞求而心软,想来他对她的态度再冷硬一些,她也不会再纠缠了。
玉臻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拒绝,一时心里头有些难受,只下意识的咬了咬唇。
可是这几个月她都过来了,如今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点点的挫折而气馁。到了晚上,她就蹲在他的房门外。掌柜的看她一个忻娘如此可怜,便也没有赶她走,只道是夫妻间恼了矛盾,这夫君却是狠心的将妻子赶了出来。
——实在是可怜。
玉臻听了一点儿都不觉得可怜,反倒是心里甜滋滋的,然后抱着身子抬头看着掌柜的,笑吟吟道:“是我做错事情惹夫君生气了,他平时挺疼我的。”
掌柜的却没有信这番话,以为只她还护着自己的夫君。
那男子生得仪表堂堂气质出尘,可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居然还能娶到这么一个娇娇俏俏的忻娘。瞧着忻娘如此表情,想来是对那夫君言听计从乖巧的不得了。他虽是惋惜,却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帮不了什么忙。
掌柜的瞧着这忻娘怪可怜的,便想着让她在隔壁的空房间睡一晚,只要不弄脏东西就行。玉臻有些心动,可想着司渊今日的态度异常冷漠,想着若是她明早睡过了头,估计他就扔下她的。
如此,玉臻便摇了摇头,道:“谢谢掌柜的好意,我夫君一向嘴硬心软,肯定舍不得我睡在外面,待会儿他就出来了。你们大曜国不是管这个叫做……叫做苦肉计嘛。”
掌柜的道:“原来姑娘不是大曜人士?”
玉臻点了点头,笑道:“是呀。”然后又怕别人不知道似的,用手指了指里面,补了一句,“我是为了他才来的。”
当真是个痴情的傻姑娘啊。掌柜的心里叹着,然后又命伙计弄了两个馒头,递给玉臻,笑容和善道:“瞧着姑娘也饿了吧,先吃点儿馒头垫垫胃。”
玉臻的确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便也没有拒绝,只接过馒头对着掌柜的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掌柜的是个年过五旬的男子,瞧着这忻娘吃得这般急,想着她那夫君生得人模狗样,居然如此对待自己的妻子,委实是过分。不过两人的年纪差得估计也有些大,这忻娘又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好姑娘。人家忻娘都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了,他这大男人还有什么好不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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