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二十七八岁,脸色白净,五官俊逸的宦官。
他站在牢门外,微笑,拘谨,似习惯性的躬着身,给人感觉很是谦卑,谨慎。
周正不认识这个人,隔着牢门与他对视,道:“不知公公是?”
年轻人微笑,道:“咱家王朝忠,来自信王府。”
周正一愣,这个名字有些熟悉陌生,宫里内监的名字好似都很相像。
但猛然间,周正的眼神陡变,旋即飞速平静。
周正没有想到,来的是这个人!
王朝忠,是王承恩的本名!
这个人是朱由检身边的太监,历史上陪着崇祯吊死在煤山上的那个人!
二十七八岁,正是年轻的时候,从神态上看,也有种含蓄的意气风发之态。
能在朱由检身边十多年,信任不减,这个人怎么都不能小觑。
周正压着心底的惊疑,抬着手,面露疑惑的道:“不知公公来此,是有什么事情吗?”
王承恩看着周正,微笑着道:“我们家王爷之前进宫与万岁爷详说了你的事情,皇上已经开金口,放你出来了。”
周正眼神微闪,心底越发惊疑。
朱由检插手这件事了!
这个完全出乎周正的预料,本以为朱由检在铲除魏忠贤之前会一直隐忍,却没想到他会插手这件事情。
是因为周正那道奏本恰好戳中了朱由检内心对魏忠贤的厌恶吗?还是说,是为了对周老爹施恩?亦或者,他需要周正做些事情,是以提前加恩?
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周正所希望的,他完全不想现在就走入崇祯的视野。
他的计划是,在朱由检清理了阉党之后,他便会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如果现在被朱由检注意着,再让做一些事情,很可能会阴沟里翻船!
周正心念飞转,面色不动,看着王承恩道:“公公的意思是,下官可以出去了?”
王承恩似乎欲言又止,笑着道:“当然了,咱家就是来接周御史出去的。”
周正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的道:“不知我家里?”
王承恩已经挥手让衙役打开牢门,同时道:“没事,周御史回去就知道了。”
周正总觉得王承恩似乎藏着话没有说透,却不好多问,走出牢门,抬手道:“有劳公公。”
王承恩没有什么架子,哪怕是即将是新皇的贴身內宦,依旧春风和煦,没有官威,与周正道:“周御史请。”
周正不敢大意,道:“请。”
两人客套着,走出刑部。
周正在刑部住了一晚上,根本没躺下,也没法躺。
此刻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王承恩在一旁看着,微笑道:“周御史,咱家就不多送了。”
周正连忙道:“有劳公公。”
王承恩又看了眼周正,这才离开。
周正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有着深藏的警惕。既警惕这个王承恩,也警惕他背后的信王。
等他走远,周正又转头看了眼这个刑部衙门,心里计较一番,转身回府。
在周正离开没多久,何琦图匆匆赶回来,还没到崔呈秀班房就听到周正被放出的消息。
站在崔呈秀书桌前,他凝色道:“大人,出什么事情了?”
崔呈秀从宫里出来没多久,坐在椅子上,神色变幻不断。
何琦图看着他的表情,心里慌乱异常,不敢追问,只是盯着崔呈秀看。
崔呈秀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淡淡道:“二曹三天内辞官离京,我没事。”
何琦图有些愣神,不知道如何说话。
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司突然接了三个大案都与崔呈秀有关,如果是往常,哪怕有魏忠贤庇护,崔呈秀也非得离开不可。因为不止是清流在攻击,阉党内部与崔呈秀作对的也在少数。
这一次,分明是二曹占着上风,为什么崔呈秀没事,反而二曹离京了。
崔呈秀面无表情,干枯的右手敲了敲桌子,道:“将我们的事情处理的干净一点,不要再给人抓到把柄。”
何琦图心里隐约猜到,多半是上面有什么事情,顿了一阵,他道:“刑部还好说,大理寺,都察院那边?”
崔呈秀自然知道这件事里还有同为阉党的人在推波助澜,那大理寺卿吴淳夫就是一个!
崔呈秀心里冷哼一声,暗想等过了这段时间,他有的手段收拾这个骤登高位,不知死活的吴淳夫!
“没事。”崔呈秀道。
这件事是妥协的结果,不管是谁都不会再抓着不放,真要有人不识趣,那面对的就是整个朝廷,既有阉党,也有呼之欲出的新党。
何琦图有些明悟,道:“那,周家还抄吗?”
崔呈秀眉头一皱,对周正上的那道奏本十分厌恶,不过旋即眉头一松,淡淡道:“不抄了,让人回来吧,告诉所有人,暂时不要对周家人出手。”
何琦图分明从崔呈秀眼神中看到了一闪而过忌惮,不由得一怔。
一个小小的周家,怎么会让崔呈秀忌惮?
很快,何琦图就明白了,神色暗凛,道:“是,下官这就将人叫回来。”
崔呈秀没有说话,脸上有些疲惫。
他在宫里站了一夜,争来争去,吵来吵去。天启皇帝仿佛睡着一样,直到天亮才说几句话,将这件事给定下来。
在乾清宫里站着的,出现了很多新面孔,崔呈秀第一次感觉到,很多事情已经不在他们掌握中了。天启最喜欢对魏忠贤说的‘你看着办吧’,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