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妪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我也想,但我做不到了。”
她将姬皇后的手合拢,让她紧紧地抓住那粒珠子,道:“我今日来,就没想过活着出去。”她并不如姬皇后所想一样神通广大,潜入凤仪宫,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资源与法力。
出去,就一定会暴露。
假若她暴露了痕迹,就会被他知道,那所有的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我可以帮你。”姬皇后道:“你就先留在我宫中,改头换面藏起来,过段时间我再送你出去。”
黑袍老妪摇了摇头,“你还是不够了解他。你以为你宫里守备森严,是为了保护你?不,是监视。”
监视。
同一件事,却是另一个目的,姬皇后毛骨悚然。
“你这宫中,莫说突然多出一个大活人,就算是飞进来一只苍蝇,他也能知道。”黑袍老妪取出一张阵法图,双手一划拉,丝绢在空中徐徐展开,轻飘飘地落到她的身上,覆盖住她全身。
“不!”姬皇后急呼制止,她认得这张阵法图。
“我言尽于此,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黑袍老妪看着姬皇后,道:“只要你能灭掉他,就是替我们所有的皇后、太子报了仇。”
话音刚落,她双手高高扬起,两缕深紫色的法力光芒从她掌心延伸而出,终点是她脚下的阵法最核心处。
只见核心处骤然出现一点深紫色光芒,刹那之间如火焰般燃烧起来,呈现出夺目的亮白色。还没等姬皇后反应过来,这团火焰就腾地一下燃烧起来。
黑袍老妪被包裹在火焰之中,用暗月之力作为燃料的火焰何等猛烈,她忍受着烈焰灼身的痛苦,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与解脱。
她留给姬皇后的,是一张微笑着的面容。
她的使命已经完成,对她来说,死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再次对她行完一个大礼的姬皇后抬起头,眼泪已将被褥浸湿了好大一片。
随着黑袍老妪的死去,她所设下的结界也烟消云散。那透明的气泡“啵”地一声消失在空气中,声音很轻微,若不留意只会以为这是错觉。
眼前的一切,重新变得正常起来。窗外的夜风轻拂,带来盛夏的芬芳火热。冰盆里的冰还未完全融化,丝丝袅袅的白气向上升腾着,提供着室内的凉意。
皇子公主的摇篮并排放在房中,两个孩子睡得香甜。
姬皇后的视线,投向了她床前三尺之地。那里是干干净净的明砖,无尘无垢,光可鉴人。
黑袍老妪来了,又走了,除了她手里的那一粒珠子,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有的一切,都替她想得周全,甚至抹去了一切可疑的痕迹。
这,仍然是一个美好安宁的夏夜,触手可及。
但只有姬皇后心里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握了这般久,那粒珠子的温度仍然没有丝毫升高。冰冷的触感提醒着她,“你知道该怎么做”,黑袍老妪的话回荡在心间。
我知道吗?
可是我该怎么做?
姬皇后撑起身子,来到一双孩儿的摇篮旁。他们的睡颜,是如此的天真无邪,她怎么能坐视,让他们去迎接那样悲惨的命运?
自己怎样都不要紧,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她的眼泪,落到了殷昶的脸上,他不舒服地动了动,“哇”地一声啼哭出声。被他惊动,殷昑的小脸皱了皱,伸出小胳膊也不甘示弱地哭了起来。
乳娘听到动静连忙进来,姬皇后忙掩了眼泪,拍了拍殷昶柔声哄着。
“娘娘,小皇子许是尿了,让婢子检查一下。”
姬皇后“嗯”了一声,回到自己床上靠着,看着两个乳娘在孩子跟前忙忙碌碌。纪青听到动静进来,察觉她情绪不对,轻声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姬皇后的声音有些哑,“方才做了个梦,被魇住了。”
这件事干系太过重大,只为了将消息送进来让她相信,就已经有一人为之付出了生命。她必须冷静下来,仔细思量对策。
否则,对不起的不止是先皇后,自己这两个孩儿又该怎么办?
姬皇后如何思量对策,许三春不知道。她只知道,面对嵩烈帝,姬皇后并没有成功。她不得不孤注一掷,将一双龙凤胎分头托忠心可靠的人送走。
显而易见,殷昶被寻回,而殷昑也就是自己被哑娘带着流亡千里,最终在田台乡里落脚,平安无事地长到了十六岁。
姬皇后,不知道是不是被嵩烈帝发现了端倪,于同年秋天病逝于凤仪宫中。从此之后,凤仪宫成为宫中无人敢提的禁忌之地。
殷昶,则被封为太子,深受帝宠,是将来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
哑娘原名纪青,她并不哑,她也并非是奴婢。原本能在荆南国拥有幸福生活的她,前半辈子为了姬皇后,后半辈子则是为了自己。
她,付出了整整半生的代价!女人最青春、最宝贵的年华,她给了自己母女。
当年,为了完成姬皇后的嘱托,她毒哑了自己,隐姓埋名仓皇逃亡。
在路上,纪青结识了一名身世飘零身患重疾的女子,那女子才是许金水真正的妹妹。
她从小因为家贫被发卖,辗转几次,主家落了难,便允了她赎回自身返乡。没想到,还没回到家乡,就病倒在路上。
纪青照顾了她好几日,替她买药找人看诊,但最后仍然是撑不住去了。于是纪青便拿了她的路引,以许金水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