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是个大户人家的大家闺秀。美丽的脸、秀气的眉,十指纤纤,形状秀美,从不藏污纳垢。衣衫破旧却整整齐齐的,再辛苦都不曾见她乱过一根发丝。就算是病重时也会让她每天拧了巾帕为她擦脸。
所以母亲到了死的时候,她还记得母亲的脸上干干净净,头发整齐。除了那一双不肯闭上的眼睛外,她就像还是活生生躺在她的跟前的活人。
母亲命很苦,死得也很凄凉。可是她从未见过母亲弯下傲骨做一些令人鄙夷不屑的事,比如,凭着母亲的美貌其实可以做有钱人家的小妾、外室等等。不但可以衣食无忧,还能顺利养大她。
可是母亲都没有做过,连提议的媒婆、中人都被她一扫帚赶跑。
比起母亲,她自惭形秽。
金娘曾评价过她的母亲:小姐心,丫鬟的命。
她曾点着她的额头教训说:你记着,这世间熬字最难。熬字的真谛是不把自己当人!懂了吗?咱们青楼的姐儿一个个都不要把自己当人,这一辈子就顺顺当当地过了。你娘就是太把自己当人了。
在这乱世,人不是人。人命也不是人命,是狗命!狗不需要尊严,懂了吗?
懂了。她记得当时自己乖巧点头,跪在地上继续给金娘捏着肥腿。
真的懂了吗?她想,其实她真没懂。
一路行至此,最后沦落到了这个地步,前因后果,细细想来原来都是自己自找的。她一面想把自己当人,一面又没办法像母亲那样彻底地成全自己人的名声。结果不伦不类,贻笑大方。
于是她华云罗就变成了一个矫情又不需值得同情的女人。
不过既然这一切是自找的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受着。云罗坐在半干半湿的稻草堆上,在心里低低叹了一口气。
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有一个披头散发的疯女人凑过来,拧着一只瘦巴巴的老鼠对她嘿嘿地笑。
云罗一巴掌把老鼠拍走,冷冷道:“别来烦我!”
疯女人见她这么凶一转头嘤嘤地哭了。
云罗被她的哭声闹得心烦,站起身在破败的庭院慢慢地走来走去。
此时院门打开,她眼皮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一位锦衣华服的美貌女人在宫女的簇拥下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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